金吉吉輕輕喊了一聲“白玉狼皇”後便自顧笑了。
心中給自己豎了一根中指,無聊至極!談戀愛真的是很降智的行為,但不得不說,她很樂在其中。
“我可是已經喊了,人情你必定要欠下了。”金吉吉喜滋滋地轉頭,卻見阿重眼中笑意漸濃,并不言語。
“姐,姐!”偌大的場子頃刻間安靜了下來,金吉吉驟感自己的衣袖被扯動,不明所以地側頭看向金燦燦,“扯什麼扯,姐都跟你說了,輸不了,傻瓜!”
金燦燦吞了吞口水,眼神閃爍,不停地瞥向場中央的位置,“白玉狼皇好像朝咱們這個方向過來了。”
金吉吉秋眸一怔,緩緩地轉過身子。
白玉狼皇邁着堅定又霸氣的步伐,慢慢地一步步向金大頭這桌的方向走來。金吉吉回頭時,狼皇離她們不過十米的距離。
方才單膝跪地的杜若涵,聲情并茂的表白,别具一格的技藝,引衆人矚目驚歎。狼皇更是一改之前對三位年輕高手的不屑一顧,以她為中心踱步而行,行動間似乎已有定奪。場中之人正等着衛獸齋出手相争,豈料突生變故。狼皇走着走着就走偏了?
此刻的狼皇,真真像足了一個渣男,明明還和心愛的女子花前月下,女子正待其一訴衷腸時,它丫的扭頭走了,留下杜若涵孤單單地跪在那,猶如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白花,嬌弱無助。
全場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鐵錘門,至于杜若涵,除了幾個憐香惜玉的世家子弟,還有視她為救贖的狼戮,其他人,早已經将她抛之腦後。
杜若涵緩緩地站起身來,已經勝券在握的事情,竟然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功虧一篑。從萬衆矚目到此刻猶如小醜般孤立無援地站在台上,這種落差讓杜若涵的嬌軀輕輕顫抖。她握着狼牙的手,皆因握得太緊,指甲略顯青色,雪白的手背淡淡的血管浮現。她眉眼微垂,貝齒緊咬,努力壓下滿腔的怒火。
狼皇一直走到鐵錘門的桌前站定,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綠眸在金大頭和其家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金大頭的心七上八下。哪位英雄好漢不見獵心喜?金大頭自然不例外。可今日看來,狼皇的靈性簡直叫人驚歎不已,它站在自己一家的桌前,到底意欲何為?
晏偉可沒有自家師傅那般頭大思慮多,他此刻興奮得不要不要的。自己還在慨歎沒有機會跟狼皇親密接觸下,如今狼皇就在眼前,不搔首弄姿如何對得起他晏偉的“國色天香”?偉哥雄赳赳地站起身來,挺起胸膛,朝右掌吐了吐口水,很是帥氣地從自己的頭頂柔軟的辮子撫過,揚起了臉,抓起了挂在脖頸處右邊的鐵錘,很是潇灑的朝左邊甩去。
金吉吉看得分明,那是類似于站在狂風中将圍巾的一頭往後甩的“哥又帥又酷”的拉風動作。可大師兄莫不是忘了他甩的不是布條,而是鐵鍊+鐵錘。金吉吉閉上了眼,輕輕一歎,“祝你平安。”
偉哥用力過猛,一把鐵錘帶着鐵鍊往後甩的後果是他連慘呼聲都沒有發出來,就像一個吊死鬼一樣伸長了舌頭,整個人朝後頭摔了下去。
金大頭和金燦燦悄悄地把椅子往外挪了挪,眼神閃躲地看向别處,一副我與此腦癱關系不是太熟的模樣。
狼皇根本不為所動,他綠幽幽的雙眸,終于落在了金吉吉的身上。
全場寂靜無聲。
雲懷楓的身子微微挺直,眉頭微蹙,竟不自覺提氣警醒,若狼皇兇性發作,他勢必要出手阻攔。
杜若涵依舊站在原地,心底還留有一絲奢望,難道狼皇也知道我厭惡此女,此舉是為了替我出氣?這般想來,杜若涵的心底竟隐隐生出絲絲嗜血的興奮。狼皇躍起朝金吉吉的脖頸處咬下去的畫面讓她的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笑。
可惜了,杜若涵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就徹底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恐。
狼皇往前一步,它的前右腿竟将整張檀木桌推開。
落在金吉吉的眼裡,頗有幾分霸道總裁要來壁咚的架勢。
金吉吉自然有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眼前的巨狼讓金吉吉回憶起了前生自己拍攝一段保護野生動物的宣傳視頻。以莽荒的野外為背景,她與一頭淺棕色的育空狼在追逐中起舞。育空狼是當時世界上現存的體型最大的狼。在馴獸師的引領下,她與育空狼面對面互相凝視,她的手撫摸過狼匹的身體,野蠻的氣息,讓她編排的獨舞,有着男子的蒼勁有力,又有女子的靈動飄逸,被無數人模仿學習。
與育空狼比起來,眼前的白玉狼皇通體雪白,毛發柔軟充滿光澤,綠色的眼睛猶如清澄的碧玉。不提實力,僅憑顔值,沒有人會不愛它,自然包括金吉吉。
衆目睽睽之下,白玉狼皇站在金吉吉的跟前,四腿彎下,俨然是一種标準的跪姿。
方才三名武者讨好白玉狼皇的時候,這厮趴在台上,一臉索然無味的禽獸模樣。
杜若涵靠近它的時候,它倒是站了起來,倒是那小女子,單膝跪在它的面前。
此刻,耀如春華的女子端坐着,雙手平放與膝上,莞然而笑,這般優美雅緻。白玉狼皇屈膝跪在她的身前,狼頭微仰,宛若虔誠的守護獸,靜默端正。
若說之前那女子與白玉狼皇是美女與野獸的互相試探與靠近,那此刻的一幕,卻像是神女對坐騎的點化與訓教。
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衆人啧啧驚歎,以狼皇方才的表現,足以向天下人證明它無堅不摧的實力和其智近妖的靈性。這般幾近通靈的猛獸,怕是懂得擇主而從。眼前如天仙般的女子到底有何特殊之處,能引得狼皇如此親昵?
可緊接着,狼皇的下一個動作,讓全場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包括白城主,憋了半晌低聲罵了一句,“它大爺的這隻狼屁精!”
狼皇低下了頭,輕輕在金吉吉的小腿處蹭了蹭,明目張膽的讨好之意叫人瞠目結舌,不少人甚至還揉了揉眼睛,唯恐自己看差了。這還是方才一言不合重爪出擊的狼中之皇?
金吉吉周圍的人看得最是真切,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方才狼皇走近之時,不少人已經悄悄退後,這一側坐着的都是世家富商,後面站着的是各個宗門的弟子,修為都排不上号,萬一狼皇發癫,多數人都沒有自保之力。
他們眼睜睜看着狼皇猶如一條小奶狗般,溫順,對,就是溫順地趴了下去。蹭着女子的狼臉,半眯着眼,一副陶醉的模樣,難不成身為禽獸,也會被美色所惑?此刻再看看站在場中叫杜若涵的女子,果真是姿色平平,氣質差之千裡。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的就跪在一頭禽獸的跟前?向來是人馭獸,哪有獸淩人?丢臉。
落在杜若涵身上的許多眼神都變了,由方才的驚豔贊歎變為不屑一顧。
人比人,丢死人。
杜若涵咬緊了下唇,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手中的狼牙,因握得太緊,牙尖竟已刺入掌心。狼戮的手緊握成拳,青筋畢現,心疼得無以複加,望着遠處身子輕顫的女子,一股怒氣從心底升騰而起。
金吉吉有些愕然,她不知道為何白玉狼皇會對她有如此親昵友好的情緒。作為一個向來熱情如火,崇尚自然的人,面對這種顔值身材都逆天的禽獸尤物,她如何抗拒得了?
于是乎,金吉吉低下身子,雙手溫柔地扶住了狼皇的前腿,“來。”狼皇順着她的手勢直起了身子。
“寶貝,你真帥!”金吉吉甜甜笑着,彎下身子,雙臂一伸,抱住了狼皇,臉頰還親昵地蹭了蹭狼皇的脖頸,“乖啦!”
阿重站在她的身後,眼睜睜地看着金吉吉柔軟無骨的手臂環住了狼皇的身體,她的上身,幾乎與狼皇親密無間。
“寶貝?”
“帥?”
“乖啦?”
阿重的臉瞬間沉了下來,這些虎狼之詞居然浪費在狗崽子身上?要知道當日在觀雲樓,本尊也就得了“乖了”兩字。阿重看着眼前的狼皇,眸中竟閃過一絲殺機,雖然稍縱即逝,一旁的袁老實打實打了個冷顫。“金姑娘,您再誇多兩句,入冬那會你肯定多一件潤澤如白玉,柔軟如細草的皮裘。”
袁老一臉同情地看着狼皇,獸就是獸,沒得一點眼見力。主子連手都沒牽着,你倒好,手也牽了,抱也抱了,老夫如果沒看差,你這長毛怪,毛發都貼上金姑娘的嘴唇了,這算是親也親了?你再多蹭會,今日的贈獸宴就要改為剝皮宴。
全場落針可聞。尤其是當衆人破天荒地看到狼皇受驚般顫了顫,怯生生地從金吉吉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低聲輕嗚,怎麼看怎麼像委屈的小媳婦。難不成現如今幾近通靈的猛獸都喜歡美女?也不盡然,起碼狼皇未曾瞥過告天教聖女等江湖仙子一眼。這女子是給狼皇灌了什麼迷魂湯?
“怎麼了,小可憐的。”金吉吉摸了摸狼皇的耳朵,“換個家很委屈對麼?傻瓜,你這麼帥氣這麼厲害,我們都很喜歡你呢。”猛獸的神威并沒有給金吉吉帶來多大的震懾力,尤其是方才狼皇那依賴親昵的動作,已經讓金吉吉“母愛”泛濫,一舉一動都是現代人跟寵物的相處模式。
她這番話簡直叫人啞口無言。小可憐?白玉狼皇哪小了?可憐?花天酒地都沒有它一天作賤的銀子多。委屈?它委屈個屁委屈?全天下的高手今天就光坐在這看着它耍寶。
阿重想起當日在小屋裡金吉吉對他說的話,“阿重,我還挺喜歡你這個人的。”
阿重心裡冷哼一聲,眸光漸冷,當日他還為這句話心軟意動,豈料今日一看,莫不是這女人随口拈來,他與那狼崽子有何區别?
還是有區别的,阿重冷冷瞥了白玉狼皇一眼,畢竟她對狼崽子說的話裡用的是“我們”而非“我”。
可憐的狼皇在阿重瞥向它時吓得退後一步,想到今日自己的使命,萬不能讓眼前的女子覺得它太過疏離。這種想靠近又不能靠近,想親昵又不敢親昵,尺度很難把握哪,太難為狼了!
接二連三的變故讓場中諸多高手也陷入沉思。狼性難馴,實力為尊,向來都是不服打到服。方才杜姓女子的一手内力操控頗為不俗,狼皇認可無可厚非。可眼前的女子,一看就非練家子,更非内力有成者,可偏偏狼皇青眼相待,此女身上,莫不是藏有誘引狼皇的物件?
大家心裡漸漸活絡,名不經傳的鐵錘門能坐在首位?憑空出現的普通女子能得狼皇另眼相看?
話說還未曾聽說戰将軍有婚約吧?難怪了,你說袍澤之義,與戰将軍一起拼殺的兄弟多了去了,這顆大光頭憑什麼一枝獨秀?憑他頭上油光锃亮麼?自然不是。衆人意味深長地看了金吉吉一眼。如花美眷,如此傾城傾國的美人兒,戰将軍是急得連狼都放出來了。
衆人覺得自己所想當真離真相越來越近。
郎情妾意,打情罵俏,原來如此哪,今個兒跑上這麼一趟,是來看将軍讨美人兒的歡心了。
大家的眼神在戰将軍和金吉吉身上來回轉動,眼神偶爾交錯還互相點頭微笑,一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暧昧模樣。
将底下的眼神表情收入眼底,戰将軍瞬間就坐不住了,這點眼見力都沒有,他如何能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方才狼崽子隻不過被摟了下,就被眼刀子給削老實了,連禽獸都不放過,何況是人,男人,還是像自己這樣威武帥氣的男人?想到有可能被抓去揍個十天半個月上不了床,戰将軍破天荒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接受白厲方才的威脅,親一下又死不了,但起碼可以撇清與這女子的關系,少挨一頓非人的揍。
白城主露出了一個“你小子也有今日”的奸笑。跟主子的女人攀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即便是假的,瞧主子這老房子着火的模樣,也夠你喝上一壺了。
“白厲,你再笑,小心我用嘴堵住你的嘴,如此就清白了。”戰将軍的聲音幽幽傳來。
白城主渾身一個哆嗦,下意識挪了挪屁股,娘的這貨天天在軍營待着,保不定聞的臭汗多了人也不正常了。老子的初吻要找的是花瓣般的嘴唇,可不是兩片毛菇。
場中唯有兩人注意力完全不在鐵錘門金吉吉身上。
其一是告天教聖女洛青。
自白玉狼皇向鐵錘門的方向走去,洛青在看到袁老躬身站着時,就瞬間怔住。
能讓天幕府的“擒風手”袁明躬身一直站着作陪,連頭都不敢擡着的人,其身份呼之欲出。洛青的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阿重,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個身影,與師傅交于她的畫像漸漸重疊,甚至更加偉岸高大。她離開告天教,來到這贈獸宴,為的就是眼前的男人。
洛青看着笑顔如花的金吉吉,眸中的冷色一閃而過。“他的身份注定隻要他想,他便能擁有這世間所有美好的女子。但你要記住,作為告天教聖女,你永遠是獨一無二的,也必須做他的獨一無二。至于其他莺莺燕燕,一時歡愉罷了,不值一提。”那是師父的話,眼前的女子,就算真的入了他的眼,也不過是一時的獵奇。鐵錘門,洛青莞爾,可笑至極。
其二是狼戮。狼戮癡癡望着依舊站在原地不舍離去的杜若涵,心疼得無以複加。他心愛的女人,竟被人如此輕賤。如此善良溫柔的杜姑娘,拼盡全力,不過是為了掙脫命運的束縛。那個妖冶豔麗的女子,除了一身臭皮囊,有何值得炫耀的地方?給杜姑娘提鞋都不配!
“狼戮!”就在衛獸齋長老低喝一聲時,場中衆人,聽到一聲清亮的狼嚎聲。
狼戮弓着身子一躍而起,再次落地時,竟呈爬行狀态。
他的雙手撐地,頭微仰,目光如鈎,眼色森然。
衛獸齋衆人神情振奮,狼戮終于出手了!較之衛獸齋衆人更加激動的是金夢雅。她一臉癡迷地盯着場中那異于常人的狼戮,臉色帶着一絲詭異的潮紅。金夢雅恨不得自己也在場中,甚至于,她一顆心滾燙如火,羞恥地想要狼戮沖上來撕咬她。她願意在他的身下遍體鱗傷。
此時此刻的狼戮,身上充斥的是兇狠與野蠻的氣息。甚至讓人産生一種錯覺,場中并非隻有白玉狼皇,與它相對的,還有一匹精悍而狠厲的黑狼。
一身玄衣的狼戮手指勾地,猶如狼匹的利爪,每次移動,都在地面留下劃痕。他伏地的身體微微擺動,口中陣陣低嗚。
白玉狼皇轉頭望向狼戮,應聲低吼。
一黑一白,一清亮一低啞,時退時進,若即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