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狼,最後額頭相觸,低吼一聲,分開。
金吉吉在一旁看得啧啧稱奇,“看來狼皇是找到它的小夥伴了。”她并不是一個貪婪自大的人,自然不會因為狼皇的善意而覺得自己必須擁有它。說實話,眼前的年輕人看着奇怪,但與狼皇在一起又異常和諧。
“你不想擁有它?”阿重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金吉吉站起身來,走到阿重的身邊,與他并肩而立。作為一個準備踏入愛河嬉戲的女人來說,身邊心悅的男人,遠比其他更加有趣更加值得花時間。調戲阿重比起調戲白玉狼皇有意思多了。阿重的胡子可以刮,狼皇身上的毛發可不能拔。
前生她确實沒正經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作為舞者,她向來擁有豐沛的情感和敏銳的感知力,更重要的是,她擁有遠勝于常人的表達,無論是肢體還是語言。
小燦說過,隻要她想,沒有擒不到的男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她還沒有伸手。
金吉吉擡頭望着阿重,眸光如水,輕輕用手指扯了扯阿重的袖口,紅唇微啟,聲音柔膩,“有沒有它陪在我身邊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吉吉的秋眸落在阿重的臉上,“有沒有你陪着我。”
阿重的呼吸似乎靜止了。他沒有言語,幽暗的眼神在金吉吉的臉上轉了轉,眸色越發深邃。他的聲音仿若就在金吉吉的耳朵裡響起,寵溺中又有一絲不容置疑,“自當,陪着你。”
阿重的聲音微啞,他說得很慢,猶如古琴的琴音,落弦醇厚,悠悠回響。金吉吉隻感一股莫名霸道又占有/欲十足的氣息籠罩在她身上。阿重看着她的眼神,讓她驟然間心跳如擂鼓。她不是懵懵懂懂的無知少女,這種強烈的兩/性間的熱烈和吸引,簡直讓人口幹舌燥,心癢難耐。
她緊張,殊不知阿重的背脊緊繃,好不容易才強忍住自己動手的沖動。他并非重/欲之人,可此時此刻身體的某一處卻叫嚣着在提醒他,他想要,很想要這個女人。功力達到他這個境界,對身體的控制已經達至極緻,可這一刻,他幾乎不能自己。
洛青一臉冷意地看着金吉吉行至阿重的身邊,揚起頭一臉讨好的模樣。洛青嗤之以鼻,邀寵媚笑,無恥之尤。看到阿重一臉木然,雙眸僅淡淡一瞥就挪開,洛青心下暢快。她不在近處,全然不知其中的波濤洶湧。
位于風暴中心的袁老如熱鍋上的螞蟻,還是那種沒死掉又動不了,渾身燒得難受的那種。
他真的是被迫聽主子的牆角,不聽不要緊,一聽他老臉躁得慌。
這還是那個殺伐決斷,淩步九霄,高高在上的主子嗎?
穿着黑色輕甲的士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各家弟子旗杆邊,衆人還以為狼皇喜怒無常,朝廷怕他們這一側的人修為太低才遣來護衛。殊不知這卻是袁老方才才下的命令。
就主子此刻猶如驚濤駭浪般的澎湃春潮,袁老很怕下一刻就要清場,還是先未雨綢缪。
狼戮站起身來,對着不遠處的杜若涵點頭。
杜若涵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下來,朝狼戮遞去一個委屈心酸的眼神,不經意掃向鐵錘門的額方向。
狼戮兩眼閃射着兇光,杜姑娘的面子自然不能如此白白丢了去。
狼戮拱手,朗聲道:“将軍,城主,我等三人皆與狼皇有緣,既如此,自該一較高低以示公平。”
“狼皇乃陛下念江湖馴獸危險重重,為了壯我晉央江湖實力,以期在與西宸的争鋒中劈波斬浪,特賜下白玉狼皇。”狼戮的聲音響遍全場,“既如此,狼皇自當與其實力相當者并肩作戰。我與杜姑娘,雖不算江湖首屈一指的頂尖武者,但自小練功從不敢懈怠,今日得狼皇青睐,心下惶恐歡欣。狼皇身為獸類,雖有靈性但心智不全。若身懷吸引狼皇之物,僅憑搔首弄姿便可将狼皇收入麾下,可是要寒了我江湖人的心。”
狼戮的話,可謂說出了在場大多江湖人的心思。
寶物贈美人,倒也無可厚非,但明明内定了勝者,還将我們都叫來看戲,最可惡的是偏偏冠冕堂皇地說是為了讓我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那就過分了。
狼戮的話音剛落,一聲更加響亮的聲音沖天而起。
“騷你大爺的菊花腚!”晏偉拍桌而起。
原本還以為是個人物,原來又是跟那個杜若涵蛇鼠一窩的貨色,竟然說俺家師妹搔首弄姿!
晏偉着自家師娘瞥了一眼,見師娘老神自在地端起一杯茶,晏偉心中大定,抻抻脖子聳聳肩,口中的髒話猶如雨後的地溝水,滔滔不絕,臭氣沖天!
“你丫的說一堆屁話也不怕熏着自己的破嘴,搔首弄姿?”晏偉怒目圓瞪,桌子拍得邦邦響“你們這對奸夫□□,一個跪着,一個趴着,還好意思說什麼搔首弄姿,你大爺的,老子看你兩就差撅個pi股給狼皇tian了!”
全場再度落針可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衆人的神色真的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金燦燦一臉疑色地望着容仙。容仙一向行事有度,她竟然任由晏偉發瘋?即便自家老爹與将軍有些淵源,如此場合,師兄此舉也不甚妥當吧。
金燦燦眉頭緊蹙,娘親的底氣到底來源于何處?
容仙神色清淡,仿若坐在自家的院子裡聽着外頭街市的喧鬧。
她真的懈怠了,這些年因為吉吉的性子和燦燦的身子,她心神難安。她将近兩天的事回想一遍,又将父親那記滿晉央朝中名人的畫冊在腦海中一一翻過,終于想起了除白城主,戰将軍之外另一個赫赫威名的人物,天幕院的袁明,就是眼前觀雲樓的袁老。
賜座首位,袁明在下位作陪,但凡吉吉有所問,他必有所答。
即便是自家夫君确實有功,即便戰将軍戰功彪炳,也斷不至于使得天幕府的袁明如此謙遜體貼。
天幕之下歸一統,運籌帷幄夜未盡。
風起雲湧盡在手,鬥轉乾坤聽君命。
天幕是朝廷最為核心的幕府,所有重要的決策,幾乎都要經過天幕府的案桌。以天為名,可知其威。袁明,是天幕府的二把手。
容仙的心情很複雜。她為女兒終于斷了摘星攬月的心思,不再癡纏雲懷楓而開懷,豈料,容仙輕歎一聲,是福是禍都躲不過。如今怕不止是摘星攬月,這“天”都讓自家女兒給捅下來了。既如此,有些賬就趁機算一算好了。
今天誰吃虧,都不可能是自家女兒。
江湖人有些雖糙,但糙成晏偉這樣的屬實不多。
一些世家小姐已經捂住耳朵,滿臉通紅。
狼戮呆在當場,他雖野蠻,卻非那種喜歡逞口舌之人。而另一個被晏偉點名的杜若涵,全身輕顫,整張臉煞白一片。跪着給狼皇/tian,他怎麼可以這般粗俗無禮,這般不知廉恥。她今日之處境,較之當日的金吉吉,更加不堪。
晏偉這話的殺傷力不可謂不大,原來杜若涵單膝跪在巨狼前面的畫面是何其唯美,如今被晏偉一解說,簡直叫人不忍直視。尋常的閨中女子,如何受得了這樣的污言穢語。
“豎子爾敢!”狼戮怒喝出聲,看着一臉無助的杜若涵心如刀割。他的身體,朝晏偉的方向掠去。
“住手!”戰将軍低沉的聲音傳來,一股無形的重力讓狼戮的身形一滞,“本将面前,豈容你放肆!”
狼戮帶着兇光的眼神從晏偉的移到金吉吉身上,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我等三人,唯有我有擊敗狼皇之力。杜姑娘修為精妙,但若不使用内勁,怕力有不逮。至于你,我不知道你有何秘寶引得狼皇靠近,但以你的修為,半招難敵。”狼戮聲音和緩,“江湖人,所求不過一個公平正義。将狼皇讓給你,我等心有不甘。”
“同為女子,若你能接杜姑娘一招,白玉狼皇,我等讓與你,如何?”
杜若涵瞬間就明白了狼戮的心思。若金吉吉不敢應下,而狼皇依舊落入金吉吉手中,那朝廷内定人選一事肯定遭人非議,若金吉吉應下,一招她自然是接得下的,自己也不敢真的一招将她打死,但讓她當場滾幾圈吃個苦頭不在話下。如此,今日所受的折辱也當有了出氣之處。
金吉吉那個蠢貨能攀上戰将軍,杜若涵是萬萬不信,隻能是将軍贈與他家誘引狼皇的物件放在了她身上。
“讓?”金吉吉卻緩緩走前兩步,聲音溫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對狼皇,斷不會用閣下說的讓字,也斷不會用今日的贈字。閣下認為天地之性,人為貴。閣下似乎忘了,你的命是狼群給的。把它讓給我?它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一身芋紫長裙的金吉吉站在那,風姿卓約,舉止優雅,她侃侃而談,不疾不徐,讓人心靜安然,如浴春風。
她終于想起來書中确實有個男配狼戮,杜若涵手下的一頭猛獸,任其驅使,性情狂躁,好像後來還娶了金夢雅?
這些都不重要了。今日本來沒她什麼事,狼皇硬要過來蹭她也沒辦法,由始至終她都不曾有過将狼皇據為己有的想法。若非狼戮剛才的那番話,她其實都打定主意退出了。一來她家真的養不起狼皇,二來她覺得讓狼皇這樣的猛獸跟着她家打鐵混日子,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可這步步緊逼,真當她沒半點性子了麼?
心裡有氣,金吉吉面上完全不顯,甚至更加明媚溫婉。氣質、身姿、體态這幾項,金吉吉拿捏得死死的。平時就已經較之常人更加動人,何況此時她有意彰顯。
阿重現在深深懷疑自己功法順利進階的後果是自制力完全消失了。這女子一颦一笑,一怒一嗔,都是那般鮮明生動,閉上眼睛,那份嬌媚瞬間躍然腦中。
“我與閣下不同。”金吉吉嫣然一笑,“在我以為,萬物皆有靈,有靈以為生。杜小姐出場的時候,我為杜小姐的表白得狼皇青睐鼓掌叫好,閣下出場的時候,我為狼皇有如此親密的夥伴歡欣鼓舞。”金吉吉的聲音和緩有力,“我從未主動接近過狼皇,至于誘引狼皇的物件?大概,”金吉吉眉眼蕩起笑意,“由始至終,我從未當狼皇是可易之物,可驅之獸,可用之刃。”
話音一落,狼戮抿嘴,眼色莫名。金吉吉的最後一句話,真真刺入了他的心。
他在狼窩長大,是群狼讓他活了下來,可今日他将他的族狼當成取悅他人之物,護佑他人之獸,報複他人之刃。
“至于你說的接杜小姐一招。”金吉吉莞爾笑了,“為何不是接我一招呢?”
衆人愕然,就連容仙的眸中也閃過一絲訝色。
金吉吉柔聲道,“兩位都是江湖的年輕高手,武學修為自當出類拔萃。小女子不才,也學過一套劍法。”
阿重的心中蓦地一動,想起了那晚他在屋頂上看到的那一幕。柔弱無骨的嬌軀,猶如花蔓纏綿,纏得人心發緊。
“閣下與杜小姐,隻需一人能将我這套劍法重演一遍,我鐵錘門轉身邊走,若不能。”金吉吉柔和的聲音多了幾分冷意,“你們走,何如?”
誰還不會個三招兩式。金吉吉心裡冷笑一聲。前生作為舞者,當時為了一個有打鬥場面的舞台劇,她學了半年的劍招,且經過長時間的設計和修改,将劍招都融入舞步當中,攻擊性不強,養眼度極高。劍招可能不難模仿,當劍招融入她的舞姿,每一個招式結合她肢體動作的力度,幅度所帶出來的感染力和藝術性,金吉吉可以放言,在場沒有一個人能模仿到精髓,想都别想。
模仿的人,隻有一個結果,東施效颦。
金吉吉話音一落,在場的人均興緻勃勃。
好膽氣,好口才!如此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放狠話,底下的年輕男子簡直恨不得起身吆喝。
又刁蠻又嬌氣,又冷靜又絕色,沒有男人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雲懷楓眼中泛着深深的笑意,“倒是小看她了。今日這事情,可是越來越有趣。”
晏偉老實得跟隻鹌鹑一樣,哪還有剛才的瘋狗模樣,就差搬個凳子坐在人群中,嬌羞地跟人家介紹,這是我家師妹。
阿重此時的心情,與之前的狼戮一般無二。
感受到主子的陰翳,袁老很惆怅。
他與白城主,戰将軍的心裡頭不約而同浮現了同一個想法,金姑娘的劍招,我們能不能看?主子這般大氣寬厚,大家都看,我們看一下問題不大吧?要是他們知道此事過後,阿重逮不到江湖人出氣,光找他們談心的後果,怕此時會先找根棒槌把自己敲暈。
這一刻的金吉吉,光彩完全壓住了杜若涵。
轉頭,笑語嫣然,“袁老,可否借我一把劍?”
“我有。”阿重看着她,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