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重牽着她的手,從一側的石梯慢慢往上。
經過今天一事,金吉吉發現自己越發看不清阿重了。
但她不問,阿重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走上山頂,還未到傍晚時分。
阿重側頭看向金吉吉,看着金吉吉嘴唇周邊那一大圈隐隐的粉紅,阿重悶笑出聲。
金吉吉不知道阿重從哪裡掏出的一面小鏡子。待從鏡子裡頭看到自己的臉時金吉吉怒目圓瞪,“不刮胡子,你以後莫要湊過來!”
金吉吉很惆怅,自己這番模樣,回家如何跟家人交代,尬得很。
似乎看清了金吉吉的為難。阿重抓起她的手輕輕親了一下,“不用擔心。一切聽你娘親的吩咐就好。她懂的。”
金吉吉卻是誤會了,小臉越發愁苦。以娘親過來人的經驗,看到她現在這般模樣,自然是懂的。
“我先送你回去,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妥當,再回去找你。”阿重緩緩地道。
金吉吉百無聊賴地應了聲,“你跟朝廷有關系?”她在台上貿然失蹤,主辦方居然沒有派人出來搜山抓雕?朝廷辦事,不可能這般不靠譜,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知道是阿重幹的,而且還默許了。
“嗯,”阿重輕應了聲,聲音多了幾分悠遠,“我是當官的。”
“哦?”難得阿重主動交代,金吉吉揚眉,“官大不大?”
阿重突然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金吉吉,聲音與方才在她耳邊嘟喃的一般無二,“大,很大,非常大。”
金吉吉滿臉通紅,一把甩開阿重的手。好端端一個正正經經的男人,怎的突然間就變得如此輕浮可惡。
“大不大我說了算!”金吉吉狠狠瞪了阿重一眼,“不知阿重當的是什麼大官?”
阿重牽着她的手朝前走去,慢悠悠的四個字霸氣沖天,“監察百官!”
阿重将她送到胡同口便離開了。
金吉吉想了想,跑去小巷的拐角處給自己點了一碗下滿辣椒的面條。
辣得嘴唇發腫,唇邊發燙這才信步朝家門口走去。
才走近大門,就看到蹲在院子裡的晏偉蹦了起來,“師妹回來了,師妹回來了。”
金大頭一家三口從廳中跑了出來,那種緊張的模樣,看得金吉吉心中一暖。
“師妹,你沒事吧?你真的讓雕給叼走了?”晏偉滔滔不絕,“師娘說不用去尋你,戰将軍自有安排。”
“你說這戰将軍是不是腦袋缺根筋,”晏偉的話還沒說完,頭上就挨了一個爆栗,可這回晏偉無視師父的威脅,“無緣無故找隻雕将師妹叼了去,腦袋沒有毛病的人會做這種事?”
“咦,師妹,你的嘴巴怎麼了?”晏偉注意到金吉吉的異樣,“怎的腫起來了?難不成那雕是叼着你的嘴了?”
“天可憐見的,我可憐的師妹哪。”晏偉嚎啕。
金吉吉額頭三條黑線。果真是腦回路清奇的大師兄。但回想方才阿重的輾轉啃咬,似乎也無差了。
“師兄你别亂說,我這一路回來,饑腸辘辘,在巷口吃了碗面,你知道我素來喜辣。”金吉吉沒好氣地道。
“原來如此,”晏偉喋喋不休,“你也真是的,辣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讓狗啃了。”
這句話,真該讓阿重好好聽聽。金吉吉腹诽。
金大頭一臉擔憂,他覺得事情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可又找不出一個緣由。尤其是夫人,從上了獸神山後就心事重重。女兒消失這般詭異的事情,自家最疼女兒的夫人居然巋然不動,冷靜自持。
幸虧女兒平安歸來,隻要女兒平安,一起都好。
金燦燦皺眉看着娘親。娘親在聽到晏偉說起姐姐嘴唇的時候臉上明顯浮現一絲怒氣,卻又很快壓了下去。家裡主事的看起來是爹,可論為人處世,娘親才是個中強手。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隻要經過娘親的手,無不順利。
至于容仙,看着金吉吉那豔光四射的臉,嘟起的唇瓣,淡淡的紅印,作為娘親,心情複雜。
想着那個登徒子對女兒的放肆,心裡頭火大,看着女兒一臉嬌羞開懷的模樣,心裡頭高興。
想着那人的位高權重,心裡頭忐忑,可想想這天下再沒有一個比他更有安全感的男人,女兒有這樣的緣分,應該欣慰。
容仙站在那裡,最後化成一聲輕歎,“回來就好,我們進去說話。”
可就在此時,錦鯉卻匆匆忙忙地跑來,手中還抓着一封信函。
“小姐!”錦鯉看到金吉吉,喜形于色,“你沒事就好。”聲音中多了一絲嗚咽。
金吉吉摸了摸錦鯉的小腦袋,“莫急,我沒事,好好說。”
錦鯉深吸一口氣,将手中的信函恭敬地遞給容仙,“夫人,這是福安鎮李秀才遣人送來的。我聽送信的人說,白師兄們,好像出事了。”
容仙接過信函,片刻,玉面如霜。
“夫人,信中如何說。”金大頭急忙問道。
容仙冷聲道,“天骥之墓開啟,不少姑涼城經常上山打獵的人都給各方來的人雇去帶路。白家兄弟也被人招了去。原本想着帶人上山轉轉就下來,豈料那些人卻不讓他們回來,而後起了沖突,阿大阿二被抓住。小三逃了出來,摔斷了腿。這信,是李秀才幫忙寫的,送信的人也是李秀才幫忙找的。”
“豈有此理!”金大頭滿面怒氣,“夫人,我們馬上回去。這趟渾水不趟也得趟了。”
“隻是吉吉的身體?”金大頭想起當日那老婦之言,“夫人,你同他們姐弟二人先從南杭水城轉道藥宗,讓外祖父給吉吉好生看看。我和晏偉先回去想想辦法。”
“莫急。”容仙冷靜地道了一聲。
難怪世人都貪權愛勢,容仙心裡歎了一聲,父親說過,權勢迷人眼亂人心,自己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份庸俗和淺薄。可放着捷徑不走,豈不是作得慌?有了吉吉這層關系,很多他們目前覺得棘手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容仙擡頭道,“吉吉剛回來,定也是累了,你們兄妹三人,到廳中好好聊聊,休息一番。”轉頭看向金大頭,“你随我進屋。”
金大頭傻傻地跟容仙進了屋,“夫人,今個兒的事,你可否好生給我掰扯掰扯。”金大頭撓了撓大光頭,心裡頭憋得慌。
“若我說那枚獸令不是贈與你,而是贈與吉吉,你可會失望?”容仙開口道。
金大頭愣住,随後臉色蓦地大變,“夫人,你的意思莫不是,莫不是”金大頭艱難地開口道,“戰将軍和吉吉,他們?”金大頭支吾半天,“他們有問題?”
“什麼問題?”容仙擡眸,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
金大頭覺得自己終于抓住了事情的關鍵。原來是戰将軍傾慕自家女兒,難怪那白玉狼皇誰都不親,就親自家女兒,難怪女兒會突然消失又安全回來。同樣身為男人,他如何不理解?不吃醋不是男人。
“戰将軍比雲懷楓好。”想通了的金大頭一臉喜色,“好,很好,配得上咱家吉吉。”
容仙搖頭,“戰将軍和女兒清清白白,此話你莫要再亂說,若是讓戰将軍聽到了,他能揍得你站不起身來。”
“不是将軍所贈?那?”金大頭冥思苦想,“莫不是白城主,”臉色一變,“年紀太大了,不合适不合适。”
容仙用力擱下杯子,“你這話讓白城主聽見,他能揍得你下不了床。”
站起身來,容仙輕聲道,“你好好收拾一番,晚上我帶你去拜訪一個人。”
“收拾一番?收拾什麼?”金大頭一臉懵懂,“見誰?”
“梳洗一番,把你最好的衣服穿上,其他的,莫要再問。”
城主府的正廳裡,戰将軍,袁老,白城主肅站在一旁。
阿重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龍行虎步,踏上台階上的主位,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
底下三人同時撩起長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