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說話”阿重緩聲道,“自己人,無需太過拘禮。”
金大頭如墜夢裡般被自家夫人扯着坐了下去,腦海中一直回蕩着阿重的聲音,“自己人,無需拘禮。”自己來一趟百源城,就能跟高高在上的天子成了自己人?
待所有人坐好,已有城主府的小厮恭敬謹慎地奉上茶水。
“此番讓你二人前來,朕确實有事相詢。”阿重看着容仙夫妻二人,沉聲道,“事關吉吉的身體。”
聽到此話,金大頭蓦地回神,雙眸凝重。
容仙亦略有所感得捏緊了手指,“請陛下明示。”
“吉吉的體内被種上了封靈針,此事,你二人可知曉?”阿重凝聲問道。
“封靈針?夫妻二人對望一樣,皆有些茫然,不知所以。
阿重輕歎一聲。也難怪,容仙雖身出名門,但其家族卻是大儒之家,對習武之事并無深究,至于金大頭,雖然出生于宗門,但武學修為着實一般,估計也接觸不到如此江湖隐秘。
“求陛下解惑。”容仙站起身來,躬身道。
阿重點點頭,朝沈先生微微颔首。
沈老先生思路清晰,口才了得,一五一十便将當初在小屋内與阿重的話挑着重點講了一遍。
金大頭的胸膛不斷起伏,喘着粗氣,瞪圓的雙眸裡盡是難以置信,顯然是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容仙的臉色慘白一片,向來思緒有條有理的她此刻腦中混亂一片。
夫妻二人腦海中不斷回蕩沈老先生的話,“金姑娘天賦超卓,若非被種了封靈針,今日武林最頂尖的年輕高手,定有她一席之地。如今六針已種,幸得陛下攔下第七針,若七針全數種下,想要發現端倪幾乎難上加難,且三個月内,必定狀如死人,而後若被奪靈,筋脈寸斷,難以回天。”
金大頭和容仙幾乎同時站起身來,猛地跪地,“陛下,求陛下救吉吉一命。”為人父母,即便從容淡定如容仙,關心則亂,此時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完全沒有想到阿重等人此刻在此心平氣和讨論此事,定有解決之法。
“快快起身。”袁老趕緊沖過去扶起兩人,“你二人真的關心則亂,陛下怎容得金姑娘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袁明這個馬屁拍得不可不謂之春風潤物細無聲。白城主恨恨地想着,他大爺的,這死胖子總是比老子快半拍。
袁明的話顯然讓阿重頗為受用,阿重朗聲道,“朕自當不會讓朕的女人受到一絲傷害。今日把你們叫來,正是為了将此事了解清楚。以前朕不知也就罷了,現如今朕斷然不允許她的身邊還有這些魍魉魑魅。”
夫妻兩站起身來,情緒和緩了一些,心中猶自未定,“陛下,吉吉定當無礙對麼?”
沈老先生在一旁笑道,“陛下說她無事,必定無事,陛下的意志就是天地的意志,天意難違!”
娘的,白城主一臉幽怨地看着沈老先生,沈老果真寶刀未老,這馬屁拍得連袁明都要甘拜下風。戰将軍這個二貨好歹是叫陛下大哥的,拍不拍馬屁無所謂,剩下他們三,可就隻有他還沒機會表現。白城主越發屏氣凝神,要在這兩隻老狐狸面前搶先一步,難度實在不小。
袁明笑着道,“陛下與沈老先生已經安排妥當,二位大可放心。當務之急是門主和夫人好好想想,金姑娘最有可能在何時何地被種下前六針。陛下也好有個定奪。”
夫妻對望一眼,陷入沉思,容仙一邊思忖,喃喃道,“我夫妻二人一直生活在福安鎮,福安鎮民風淳樸,這麼多年來,與我們來往盡皆為尋常百姓。按老先生的說法,必須符合三個條件,其一封靈針乃武林禁器,下針之人的修為至少是玄武高階,其二,要看清吉吉的資質,需是在吉吉不着寸縷之時,用手查探筋脈方可,其三,這六針按先生的估計,應該是幼時種下,”
容仙的雙眸越來越亮,思路越來越清晰,“我夫妻二人能接觸到這個層次的武者,唯有流星門之人。”
容仙蓦地擡頭,正好對上金大頭投來的目光,兩人渾身一震。
容仙的聲音裡多了幾分顫抖,“大頭,你可還記得,吉吉滿一周歲之時,我們回到流星門祭奠母親。如今想來,怕隻怕就在那時,”
金大頭一臉難以置信,“你是說,你意思是我爹?”
“不”容仙搖頭,“爹是否知曉另說。”此時的容仙異常冷靜,“那一日我因風寒發熱咳嗽,正好你名義上的娘親劉老夫人前來探望。來之時李媽正好要在裡間給吉吉沐浴,劉老夫人當時看着頗為喜歡吉吉,她笑言多年未曾逗弄娃兒,正好進去瞧瞧。”
“當日我記得清楚,裡間傳來勺子打落的聲音,後來我問李媽,她說是劉老夫人失手打掉,且劉老夫人給吉吉擦身子的時候,卻未曾用過帕子,而是用手輕輕撫摸,臉上雖帶着笑意,可看着卻有一點奇怪。”容仙臉色白了幾分,深吸一口氣,“我當時留心了些,卻也沒有多想。隻是,”
容仙擡頭望向金大頭,“接下來在我們離開前的六天中,她天天到訪,且每次來,都要抱着吉吉逗弄一番,隻是她離開後,吉吉便瞬間入睡,且睡得比往時更久更沉,六天,無一例外。”
容仙的聲音裡多了幾分哽咽,“我原以為她是過來人,将娃兒哄睡是得心應手。現在想來,她就在我的眼前,當着我的面,将我女兒推入險境。”
“我對不起吉吉,我對不起孩子。”容仙難以自抑,淚流滿面,她恨自己不懂半點武學,恨自己在小鎮生活久了,完全忘記了父親與兄長的囑咐,世人心更險于山。”
“夫人莫要自責。”沈老先生輕歎一聲,“别說你不曾習武,就算是金門主在場,怕也發現不了。封靈針細如牛毛,防不勝防,肉眼難辨。金姑娘當時年齡尚幼,六針自然不能同時種下。這番聽來,怕就是如此了。”
金大頭虎目含淚,“當時有兩次我也在旁。這蛇蠍毒婦,我要殺了她。”金大頭蓦地轉身。
白城主這回逮着機會了,此時不攔更待何時。
他身形一晃,便攔在了金大頭的面前,“你不能去,陛下英明,自然會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