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重的左手,跟着右手移動的位置,所到之處,有淡淡的氤氲水汽緩緩上升。
随着阿重左手的功力運轉,金吉吉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腦海中用于忍受疼痛的神智漸漸一點點拼湊起來,金吉吉隻感覺所有煎熬不堪的劇痛都煙消雲散,身體裡似乎有股能量在護着她,使她全身上下溫暖舒服。
相較于金吉吉此刻的放松,阿重的神色卻越發凝重了。縛于額間的那道綢布漸漸被汗水浸濕,他雙手的移動越來越緩慢,越來越吃力。
此時的姑涼城城主府裡,袁明袁老正與城主胡一阚在客堂中。
“袁老”,姑涼城城主胡一阚乍一看就給人以粗犷的感覺,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猶如一座小山巒,濃密的眉毛斜飛入鬓,猶如兩把鋒銳的長刀。他的聲音此時卻十分溫和有禮,“柳大人傳來消息,流星門與蟲怵一族有所勾結怕是闆上釘釘的事,就不知道流星門中主事的人是否全數知情。”
“讓咱們在流星門的人多留心一些,之前他們也曾将懷疑上禀過,老夫沒當回事,一個小小的流星門,若真的與蟲怵關系匪淺,廢了就廢了,不值一提。”袁老頓了頓,“隻是如今與金姑娘一家牽扯起來,尤其是金姑娘體内的封靈針,自當要查得清清楚楚,如何處理,不再是老夫說了算,須等陛下定奪。”
“袁老,陛下對哪位姑娘,真的..”胡一阚的話還沒說完,袁老擠了擠眼接上了,“較之老祖宗,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了,白家那兩個小子你可遣人接回來了。”
胡一阚聞言臉色微肅,“那是自然,您老吩咐的事我怎敢怠慢。我找人尋了個由頭跟流星門的人起了沖突,趁機将他們兩個帶走了,如今正安置在我自家府上。袁老,您看在外頭不方便動手,等進了天骥,流星門的人有多少咱給他逮多少回來審審?”
“那些個小羅羅就沒必要帶回來吃白食了,倒是那個與蟲怵接觸的男子,你派人先盯着,看看他後頭到底是哪個牛鬼蛇神。”袁老揮了揮手,“這些都是小事,如今我最擔心的反而是,陛下那邊。”
胡一阚聽罷全身一緊,忙問道,“袁老,雷院雷一焦大人和火院金篷大人已經先行到了龍尾山主持,除了陛下,各大門派都聚集在東南處,一隻蒼蠅也别想鑽進去。袁大人因何擔心?”
一談到陛下,胡一阚臉色多了些緊張,唯恐自己哪裡想差了做不到位。
“沈老已經回京上禀,”袁老略微沉吟,“一阚,你找人去通知申老盡快趕到姑涼城。”
“這又是為何?”胡一阚微有遲疑,“申老奉陛下之命,正在跟着金家金夢雅和幻劍宗劉挺那小子,違抗陛下之命,不太好吧。”
袁老往前踱了幾步,似乎也有些猶豫,最終還是道,“陛下讓申老跟着那條線,要不是非申老親自出動不可,找人跟着便是。”
胡一阚愕然,袁老向來唯陛下之命是從,今天怎的突然一反常态,“袁老,如今一切盡在我們掌控之中,您到底在擔心什麼?”
袁老苦笑,“一切倒是盡在掌控,除了陛下。”袁老有些無奈,“我細細請教過沈老,他說有了回魂池的溫養,以陛下的修為,取針自然無礙,隻是在此過程中,細針遊走筋脈,所到之處,原來聚集的元氣四溢,此間痛楚即便有回魂池藥液的滋養,金姑娘難免還是要受些皮肉筋骨之苦。”
“這是自然。”胡一阚也是高手,一聽便明,“總歸最後能安全無虞,期間經受一些苦楚也是難免的。”輕歎一口氣,“習武之人身強力健,這些疼痛忍忍也就過去,倒是金小姐從未習武,且常年受封靈針困擾,身體孱弱,即便這段時間有調理,怕也會難受得很。”
袁老一擡眸,“看,你都心疼了,何況陛下。”輕歎一聲,“我那天請教了沈老,有沒有辦法讓金姑娘少受些苦。”看着胡一阚一臉求知若渴的模樣,接着道,“沈老當時捋着胡須就說了,除非取針之人能夠一心二用,其一股用于控制封靈針的走向,另一股功力随着封靈針遊走的路徑不斷溫養修複筋脈,此法對取針者的要求絕高,就算是他自己,也辦不到。”袁老頓了頓,眼神多了一絲擔憂,“若真能如此作為,順利的話取針者會功力耗盡,修為暫失,與常人無異,非一年半載不能恢複,若過程有半點差錯,怕會累及取針者傷及内腑,甚至走火入魔。”
“您的意思是陛下他,”胡一阚雙眸一睜,“就算陛下能夠一心兩用,功力登峰,應該也有分寸定奪吧?如今天下風波起伏,陛下此舉已經極為冒險,應該不會,”胡一阚說着竟有點口吃,“不會不顧全大局冒險出手吧。”
袁老瞄了他一眼,沒有過多言語,隻道了句,“今天聽到的話别亂說,盡快讓申老回來待命。”
最了解陛下的,莫過于柳葉和他。在沈老看來,有回魂池的溫養,就算他來取針也是步步驚心,不可能再分神做其他。但陛下的性子和能耐,袁老苦笑一聲,沈老啊,您這個老學究還是天真了。柳魔頭把陛下這一路以來與金小姐的相處細細跟他說了,所謂天雷勾地火,有沒有地火他們不清楚,但陛下這天雷敲的那叫一個響徹天地,恨不得炸得全天下都知道他燥熱得很。陛下的修為柳魔頭最為清楚,所以當他和柳魔頭說了沈老的話,她當即就要去護駕了。
陛下怕舍不得金小姐受苦,以他的性格,能為金小姐做得更好,他絕對會全力以赴。
胡一阚忙行禮,“下官知曉厲害。”心下咋舌,陛下這不找老婆吧,大家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一找老婆吧,大家是百轉千回萬裡長哪。
袁老所料不差,此刻的天骥之墓裡,阿重的唇色已然有些許蒼白。他的雙手最後聚于金吉吉的後背脊柱的最上方。
阿重猛吸一口氣,雙手合掌。
“無事了。”阿重沉沉的聲音傳來。
金吉吉的身體略微踉跄,感受到阿重的手已經離開她的身體,蓦地睜大了雙眸。
聽到身後悶哼一聲,金吉吉忙不疊轉身。
“阿重,你沒事吧?”
一抹血色從阿重的嘴角滲出,他站在水中,頭微低,整個身體略微有些僵硬。
那股精氣神均被抽離的模樣,讓金吉吉一顆心猛地揪住。剛開始單掌時她所感受到的疼痛和後來全身暖洋洋的舒适,金吉吉不傻,阿重一定以重傷自己為代價,換來她取針時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