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燕剜了那女子一眼,她不想将事鬧大,遂客氣道:“這位姑娘,方才乃是我家小姐的無心之舉,請你海涵。”
聞言,長甯擡頭,女子看來比自己年長,橫眉豎眼,自己一身肉都沒撞疼,她有必要如此兇?
女子見仰望的臉乖巧可人,連目光都閃着碎碎星光,一貫驕縱的她哪能氣得過,不依不撓道:“哼,此間人少又寬闊,你非得湊上來,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沖撞本小姐!”
縱使長甯不通人情,亦聽出了言詞間的胡攪蠻纏,略作思索後她盈盈笑道:“這位姐姐,是我沒注意,不若你也撞我,當扯平可好?”
若非顧及琳琅閣乃蒼龍谷的産業,月燕早已将人拍飛,她垂眸盯着少女,一時并未行動。
還沒等長甯反應過來,胳膊就被她狠狠拽住。
女子厚顔無恥道:“這可是你說的!”
長甯略微吃痛,她不想多生事端,仍客氣道:“這位姐姐,方才我撞到了你的胳膊,你也來撞下吧。”
女子盯着令人妒忌的粉軟臉頰,她擡起另外一隻手狠笑道:“怎麼撞我說了算。”
女子看上去乃閨閣小姐,長甯料想被錘一拳當也不大疼,她将月燕推到身後,自顧挺直身闆。
瞧她渾然不動,女子更是恨不得将她打碎,立刻提手呼下。
值時,一股淡風從長甯臉頰掃過,她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了一聲嚎叫,她被拉着往外飄時,餘光瞟到了女子脫臼的胳膊。
天高雲闊,耳旁風聲呼嘯,長甯再度睜開眼已回到了府邸。她被拽着一路小跑,氣喘籲籲地道:“哥哥,慢,慢點……”
原清逸幾步跨至八角亭,将她的胳膊甩開,劈頭蓋臉便是一句:“你怎能沒出息地讓别人欺負你?”
“欺負?”長甯穩住身子,左手揉着右胳膊,不解道:“那位姐姐雖驕縱無理,不過也是我撞她在先。”
“你是蒼龍谷的大小姐,你愛撞誰就撞誰,撞死了也是她活該,你怎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她打,你還攔着月燕,怎麼,真想讓她打你一巴掌!”
初春的天仍夾帶着隆冬的寒涼,亭角的樹上已隐隐鑽出了幾點小嫩芽,正瑟瑟地承受着冷風的刺刮。
原清逸的性子終年似冰雪覆蓋,難得發回脾氣,月狐在遠處看得饒有興緻。
見月燕欲上前阻攔,他忙将人抱住:“别急嘛,尊主隻是說兩句而已。”
月燕掙開他的懷抱,擰眉道:“大小姐根本不懂方才發生了何事,尊主未免也小題大做了些。”
“此言差矣,大小姐本就代表着蒼龍谷的顔面,以尊主藐視萬物的性子自是不許。”
“可這并非大小姐之過。”
月鹿和月烏正巧外出歸來,聽到二人的聲音後也挨了過來。
月烏透過菱格窗朝裡打望了一眼,悶聲道:“怎麼了這是,我倒從未見過尊主動怒。”
“自然,尊主怎會同人置氣,那些人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沒了命,”月鹿風輕雲淡地接了嘴。
月狐托着下巴:“咱四個難得聚攏,又恰巧撞見這麼出戲,要不賭一把,來猜猜大小姐會吵赢尊主,還是被罵哭,如何?”
月燕白了他一眼:“過去五載我隻見大小姐哭過一回,我認為她不可能流淚。”
“我亦認同,大小姐看來溫和,但并不柔弱,”月鹿附和道。
月烏接過話:“倒是,不過尊主的氣勢哪有人能輕易扛住,說不定得将大小姐吓哭。”
四人悄摸摸地你一言我一語,又光明正大地立在窗後朝八角亭望去。
冷風“嗚嗚”地穿過亭子,吹得風鈴叮铛作響。
長甯察覺着涼飕飕又似騰着火的氣息,心想,原來他竟會為此等小事生氣?可她哪裡曉得女子擡手是要打自己巴掌,若真被扇一臉,指不定她會立馬還回去。
見她杵着不吭聲,原清逸冷着黑眸敲桌示意:“怎地,平時嘴皮子不挺利索,眼下連認錯也不會?”
認錯,她認什麼錯,自己做何要認錯?
可冷冷的氣息宛若陰沉的天幕将長甯罩住,思緒兜轉間,煙眉輕挑:“兄長,我何錯之有,就因我站着任那位姐姐打麼?”
她問得一本正經,無辜得似頭小奶鹿,原清逸連語調都拔高了兩分:“何錯?你瞧不出她擡手是要打你?而你竟讓一介蝼蟻對你動手?”
說來說去不過就是自己沒留意對方要上手打臉,可長甯怎會曉得此事能令原清逸大動肝火。
适才他說自己代表着蒼龍谷的顔面,或許自己受欺負意味着蒼龍谷受到侮辱?不曾想區區小事竟能上升到如此層面。
長甯認為這尊主果真不好當,蒼龍谷人多事雜,原清逸竟連小事都得留意,難怪總繃着張冰雪臉,想來是被氣多了罷。
見她竟又走神,原清逸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他也不曉得自己為何于此事上敏感,甚至一口氣生生地難以下咽。
長甯認為此時不适合繼續辯論,免得令他更為光火。烏眸接連閃爍了幾下後她轉過身子,哪曉得才背過去就被喝住。
“站住,我話都沒說完,你去哪!”
話畢,原清逸心間陡然一沉,他在做何?上回不過讓她睡進去些便偷偷摸摸地垂淚,如此大聲會否又将她吓哭?
喉頭一緊,他仰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