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就是逛了趟春宵閣,難道此處來不得?
原清逸本在氣頭上,見如綢的青絲随意披散在胸前,映着雙晶亮的葡萄眼,看得人火氣都散了大半。
他的情緒素來平穩,怎地近來卻因她接二連三地生怒,她莫不是幽澤故意派來氣自己的?
淡淡的甜香湧來,他盯緊玉團臉,悶悶道:“過來。”
月狐和月燕正在門外細耳傾聽,原清逸讓她過去,莫非又要懲罰?
他的氣息不算平順,因此長甯并未靠攏,隻立在雞翅木案前一尺,垂眸凝視。
待隔得近了,她又聞到股麝香味。
原清逸身上有兩種麝香味,一種混合着松木泥土,味濃偏沉。一種夾帶玉蘭桃花,偏清雅甜美。濃烈的麝香味聞到過好幾次,而淡雅的麝香味卻是近來才聞過兩三回。
當下的麝香味既有松木之沉,又隐隐夾帶桃香,長甯形容不出此味,隻覺又濃又淡,簡直無法分辨,如同他的神情,冰雪面,冰雪眸,冰雪的聲調,好似置氣,又不完全是……
原清逸心中煩悶,他竭力壓着語調:“到身側來。”
他急切地想嗅聞長甯身上的甜香。
長甯繞過案幾行至他身側,又覺俯仰之間不便言談,遂跌坐在毛毯上,引首以望:“兄長,你的脖子為何發紅?”
方才喉間微恙,原清逸便削開了領子,露出一團冷白的鎖骨。
她的靠近帶來了甜香,又夾雜着血液的猩香。原清逸忍着咬斷她脖子的渴望,貪婪地嗅聞,待五髒六腑皆被她的氣息填滿,方覺心下舒坦了些。
長甯一時好奇,也沒上手觸碰。他脖子上的绯色漸漸淡去,連周身逼仄的氣息亦随之消散,她雖不曉得何故,卻覺他的氣息平順不少。
未成想來一趟春宵閣竟讓他惱火,她暗腓,也不曉得方才看的招式還能否現學現用......
目光往下落時,長甯盯着修長的玉指,方才她看見好幾個男子将手貼在美人胸前,摸得滿臉愉悅。
原清逸隻主動摸過自己兩回,或許他不愛摸别人,讓他摸自己大概有些難。
瞥見他的喉結滾動時,長甯又想起了美人用舌頭去舔的情形,她終于按捺不住好奇觸碰,然而才擡手就被捏住。
原清逸凝眉側目:“不許亂摸。”
長甯的右手本就受過傷,被他一捏,黛眉輕蹙:“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兄長的規矩為何如此多?”
清脆的聲音沾了水,有幾分柔,帶着幾分苦訴。
原清逸微愣:“哪有什麼規矩?”
長甯邊揉手腕邊嘟囔:“不許我盯着看,不許我靠近,不許我摸,不許我抱,還不許我聞,這還不夠多麼。”
從原清逸的視線看去隻能見到鴉睫輕顫,覆蓋住了清亮的眼,但語氣聽來确實委屈。
話在胸口滾了滾,出口時已柔和些許:“你已及岌,況且男女有别,縱使我們乃至親,也該注意分寸。”
“注意分寸?”長甯話間直起身,低頭凝視着他,語調輕揚:“兄長難道真乃冰雪而做,摸也摸不得,一摸便要化麼?”
原清逸極少見她動氣,轉念一想,她月信已至,或許才會想親近男子,他并未計較,反而道:“你若喜歡摸人,我讓月燕安排合适的男子服侍你,随便你摸。”
服侍?
從提及夫婿之事後他就一直試圖往自己身邊塞人,長甯不懂,但她對外人沒興趣,語氣都重了幾分:“我不要摸别人,我隻想摸兄長,我隻喜歡摸你。”
此言一出,月燕和月狐心照地打了個照面,眼頭攥起。
原清逸的額心被紮了下,他凝眉仰望,隻見清眸純粹無染,無絲毫雜色。
話在舌尖兜兜轉轉,卻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長甯尋思着他莫非沒聽懂,耐着性子解釋道:“兄長,我與圓圓情同手足,它歡喜我摸,我也極愛摸它。我與兄長本就乃世間最親近之人,兄長若不喜歡我摸,你摸我亦可。我們分離許久,我想着多摸摸你,或者你多摸摸我,我們總能快些親近。”
聞言,月狐懸着的心落下,月燕也随之松了口氣。
原清逸再度啞口無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讓她明人情倫理也非朝夕,他淺壓了口涼茶:“親近亦無需觸摸,況且人之間的親近與走獸自當不同。”
“有何不同,圓圓也有血有肉,與我一樣皆需食睡。”
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跳,原清逸道:“日後你就會曉得何為不同,總之你乃蒼龍谷的大小姐,世間男子你欲同誰親近皆可,但與我需注意分寸。”
長甯要什麼世間男子,她隻要原清逸呀!
他總将自己往外推,莫非認為自己手無縛雞之力,連靠近亦生嫌?
可長甯又無法提原霸天昔日之言,宛若一口痰卡在喉嚨,她思索片刻後道:“我與兄長分離十五載,縱使日夜相近,亦不知何時能補回手足情誼。況且我不過是想多看看兄長,記挂在心,這何錯之有?你于書軒攜卷時我亦極少打擾,每逢親近兄長也諸多思量,我如何不懂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