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籬不想他竟然這般巧舌如簧,氣得睜着大眼,不欲跟他胡攪蠻纏,一擺手就想打發人,“你休要随便攀扯,我勸你還是趕快走吧,乘早歇了挑唆的心思。”
他想的輕巧,謝懷怎可能讓他得逞,“我可沒攀扯,我今日來是有正事的,你若不放回去,我就要喊人了!”
松籬見他軟硬不吃,冷哼一聲:“喊什麼人,你一個外來的,除了會找闫娘子仗勢,還有别的招數嗎?”
“我實話給你說了吧,闫娘子與魏郎君恩愛有加,我奉勸你趕緊是哪來的回哪去,别想着破壞主子們的關系!”
“住口!”你個蠢貨。
一道厲聲打斷小厮的大放厥詞,一行三個人從門後走出,觀其難堪的臉色,想必已經在門後伫立聽了許久。
這一次,輪到松籬臉色變得蒼白無力,他腿腳似乎被點了穴,一時間動彈不得,站在原處,且看主子們鐵青的容顔,哆哆嗦嗦地吐不出來一個字。
不過私下一想,心中仍然存着期盼。
他說的沒錯,事實如此,闫娘子就算心有不滿,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外人懲罰他這樣忠心耿耿的下人。
思忖過後,松籬鎮定下來,腿不抖了,背挺直了,臉色也紅潤了,又拿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望向謝懷。
魏楚之面色陰沉下來,起初聽見兩人對話他還有些蒙圈,可眼見松籬這個沒腦子的,居然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他不得不出面打斷。
謝懷見到他們出現,驚訝之色一覽無餘,随後打量起他們二人站在一起身姿,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他兀自低垂下黑羽似的眼睫,變得悶悶不樂起來。
“原來這小厮說的竟是真的,凝姐姐要真覺我耽誤你和魏郎君相處,與我說便是,人家也不是非要來的。”他話說的委曲求全,眼帶輕波隔空瞪了眼闫凝,轉身就要走。
闫凝自出現便一眼看到他氣鼓鼓的樣子,回想方才躲在門後聽二人争吵,知道他受了委屈,恐怕這會兒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氣。
她面色不善,目光找尋罪魁禍首,要為他出了這口氣。畢竟兩人确實有約在先,這小厮借故生事,難保不是受人指使。
“懷郎君且慢,你我既然約了做紙鸢,還沒開始,怎先走了?”她話一出,就是在提醒在場人,懷郎君是受她所托才到清蘭院。
“凝姐姐,我可不敢多在清蘭院待,免得被人誤以為我居心叵測。”他低聲言語,說罷還回望看一眼。
頂着衆人望來的視線,松籬挺直的脊背彎了下來已,尤其是對視上魏楚之表面平靜無比,内裡暗含兇意的眼神兒,他心虛地低下頭。
“方才我們已經聽到事情緣由,這小厮自私越俎代庖,敢替主子做決定,魏郎君,不知你要作何解釋?”闫凝不多廢話,當即就要拿松籬開涮,勢必要還懷郎君一個公道。
魏楚之心中縱然有氣,暗罵小厮是個沒腦子的,可他身為松籬的主子,有些事還真被謝懷猜中了。
今日這件事情被一衆人聽了個正着,他要不好好處理,勢必要在闫凝心中落下一個不分好歹的名聲。
本來昨夜他就在清蘭院沒得到好處,還惹了一身腥。
一早來道歉,受盡了冷臉,得不到一丁點寬慰不說,身邊下人做出這些事情,難保闫凝心中已經有了怨怼。
他看向松籬的視線冷又沉,心中已然盤算該如何推他出去擋刀。
事實上,今日這事兒可大可小,但千不該萬不該被人發現當場,這還真讓人以為一切均是魏楚之示意下人所為,他渾身上下張滿嘴都不一定能洗得清。
松籬不曾想主子們真要處罰自己,他可是怕了魏楚之地手段,慌亂地扯着他的衣袖,哭喪着臉道:“主子,我是一片好心,您和娘子才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我這做得也沒錯不是。”
“閉嘴,你私自擅作主張,這是清蘭院,可不是你一個小厮能做主的地方,還不跪下給懷郎君道歉。”魏楚之扯開袖子,任由他跪在腳下,可心底卻把這筆賬算到懷郎君的頭上。
怎麼說這松籬也是他的貼身小厮,多少要念些主仆之情,讓他跪着向旁人叨擾,也是在隐性責辱他魏楚之的臉面。
他縱橫官場多年,鮮少有這般低聲下氣的時刻。
暗自裡,魏楚之陰毒的視線如銀蛇至損,悄然無息纏繞在謝懷身上。
想必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必定會抓住時機,将人一擊緻命。
他爽快又自然的命令,讓闫凝忽然無從适應。想來幾日前他還與人相處謙遜有禮,突然這樣轉變,氣場也陡然一變,讓人心生敬畏,活脫脫像換了個人一樣。
警惕心漸升,闫凝存心想試一試魏楚之,故意挑撥道:“魏郎君可是知曉的,我雖不是那般嚴苛的性格,但今日你這下人屬實過分,我看不如直接賞他十個闆子,發賣了去。”
魏楚之冷臉一頓,思索起這件事情的可行性,發覺利大于弊,還能間接化解他在闫凝心底的形象。
“闫娘子說的極是,此人以下犯上,懷郎君縱然是個外來者,也算得上闫家貴客,他這次莽莽撞撞沖撞了客人,理應該罰,就是不知懷郎君可還解氣?”魏楚之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全然沒去看松籬現狀。
他一招借花獻佛,不僅變相借闫凝的處罰,表明自身與松籬私自做主沒有任何關系,還強行要讓謝懷忍下這個悶虧。
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沒個幾年官場上的渾水摸魚,做不了這般行雲流水。
不愧是以後官場上的佞臣,這見風轉舵的本領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他給魏楚之設下的圈套,就這般被輕輕松松的化解。
謝懷心下越氣,面上越裝的惶恐不安,他掠過一眼闫凝神情,當下決定應下這個啞巴虧。
“什麼解氣不解氣,魏郎君日後還是管好自己下屬吧!”他分明是受了不公,卻被魏楚之三言兩語怼的啞口無言,無奈地撇過頭,受氣包似的抹着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