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夕年快踱步到屏風處時,她卷了娟布擦了臉,回身笑道,“怎麼?阿年莫非對我那丫頭一見鐘情了?”
羅夕年頓了一步,沒再往前走,反倒是轉了步向,坐到了屏風外的圓凳上。
“小娘說笑了,隻是見小娘穿得單薄,醒來這般久也不見人來伺候,想來這丫環平日裡也定不上心吧。”他斂眸,餘角看着那羅帳後的半分黑金衣角慢慢掩了回去。
再擡眸時,嘴角含着笑,緩緩道,“這樣吧,稍後我另撥幾人過來,小娘你挑一個留下,就當是夜裡你救下……”
花容在他沒說完之際,将身上的紅衫一下子扔出,蓋上了他那顆黑咕隆咚的頭顱!
羅夕年剩下的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襲震了幾瞬,那衫上的陰冷之氣竟比那冷風刮面還來的凍骨。
花容“呀”的一聲震驚大叫,趕緊俏身奔到他面前,看着紅帳後露出半隻眼的羅惜然,開口型示意他趕緊滾。
擡手将那蓋在羅夕年頭上,就快被他一手扯下來的衫子一角又扣了回去,邊作亂邊嚷嚷,“哎呀,你别動,都下來了又被你蓋回去了!”
一直到那金骨有驚無險地從側窗逃出去,她才掐了兩指提起那衫子抖了抖,“不好意思啊阿年,想給衣裳擱屏風上來着,不慎扔過了。”
羅夕年星眸微閃,上手就扼住了花容的手腕!
冷,這女人的腕子竟比那衣裳還冷!似刺骨之寒,切骨之冰。
但她的脈……
“放肆!”花容桃眸愠怒,甩開了羅夕年的手,“吾乃……你小娘!這金貴之身豈是你能觸碰的!”
“……”
羅夕年心中震撼不已,脈象穩,陰柔有力,吐氣如蘭,氣息穩,可體溫……這溫度哪像是活人之軀!
花容拂袖,氣忿忿地去盆裡揉搓着腕子,真是要氣死個誰!竟然敢摸本官貴骨!死鬼白君,待本官回歸詭界之日,必執一千豔鬼闖你一區大殿,摸你個天翻地覆!
羅夕年看她這番過激反應,此時心中亦生出一絲怒氣,他乃堂堂大洚國首輔,别說他隻是在探她的脈象,就是真拉了他的手腕,那又如何?
可她那樣子,竟如被惡毒跗骨、滿目嫌棄!那被他扼住的腕子,都已被搓地一片鮮紅!
廣袖下的手握成的拳頭緊了又松,一把匕首很快滑落進掌心。
他斂了怒氣走到她身側,在她擡眼對上他的眸子時,将匕首扔進了盆中,陰鸷一笑,“小娘若是嫌棄,大可剁了它!”
言畢,眸中冷戾之氣驟現,端直了身子,一拂袖子,負手出去了。
花容的桃眸逐漸睜大又微縮,人常言,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更何況,她花容可不是人,乃詭界人人聞風喪膽的罪孽殿殿主!
竟敢挑釁她的鬼威,上一個摸她的,若非她救,這會兒怕早該被挖坑埋了!
好啊,區區人類,恩将仇報就算了,有求于她還敢這麼嚣張,真當她是這人界一良民,貫會趨炎附勢了?
花容鼻唇間一聲冷笑,徑直抓起盆裡的匕首,腕下轉花開了鞘,朝着那已行至門前梯下的黑骨直直刺去!
羅夕年隻覺背後刺骨陰風霎時襲來,随着日新的一聲“爺,當心”……
當即一甩狐裘瞬間躲去,可還是慢了幾分,隻覺左手腕一陣刺痛,頃刻間染紅了整片手掌!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桃眸三尺寒,紅衣霍霍任風搖。
手執那把他親手奉上的镔鐵匕首,幽白長頸在日新抽出的長劍下朝着劍鋒輕歪了一下,劃出絲紅豔血,可她還在笑,紅唇輕啟,“怎麼?阿年不是說剁了它嗎?這還未出我這院子,就要反悔了?”
說完轉眸望向執劍之人,柔聲中帶着蝕骨的冷,“你信不信,若是你今日殺了我,往後陰曹地府,就算你一身善骨,照樣也得灰飛煙滅!”
日新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跟着他家爺走南闖北十餘年,這劍下不知死過多少奸孽,咒他死無葬身之地,不得好死的人不在少數,可任何一次,都沒有如今這股宛若噬魂的詛咒感。
詛咒……是,是詛咒!
日新手中長劍在掌中搖晃,劍鋒在花容的項上又劃出一條血痕。
羅夕年皺眉間将劍一手奪過扔到地上。
日新一下子回神,單膝抱拳跪了下去,“日新該死,請爺責罰!”
“是誰?”羅夕年冷聲問道。
日新看了眼花容,低聲回話,“三爺。”
竟真是他!
他這好三弟,還真是敢啊!
昨日這沈擇一走,他就接到影衛密報,說是有人闖入了長甯苑。
他緊跟着前來,就是為了一探究竟。
結果,這女人還真是心狠,就算是搬出了父親,她也不願出這房門一步。
羅夕年看着就算聽到他發現了三弟與她共度了一宿,也絲毫不慌、不知一絲廉恥的女人,臉色更陰沉了。
他眸若寒潭,将身上被血染紅的白狐裘一把扔到她頭上,遮住了那張惹人生厭的臉,沉聲通告,“我不管你是誰,若讓我知道我父之死與你二人有關,就算他是我親弟弟,我也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