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袖,順捎着也給未未帶了出來。
花容支頤看她,“你死于非命,且已知兇手是誰。你可曾怨他恨他想要奪他的命?”
未未低垂着腦袋,身上是死去前專門為見羅惜然穿上的輕粉裙襖,頭钗一支镂刻墜玉的珍珠銀簪。
她不敢擡眼看花容,隻是細聲抽泣,“不恨,我原本就配不上他……”
花容又問,“那你可知他是何人?”
未未這才擡眸,見花容一臉平相,唇瓣緊了又緊,足有五息,才皺眉道,“花判可是猜到了?”
花容“昂”了一聲,笑道,“是本官在問你。”
未未趕緊正了神,開口道,“三爺并非羅府的三爺,而是世子爺,已逝岩太子的遺孤。”
“岩太子?”花容桃眸微閃,“你說的,可是五年前死在兖州的那位?”
未未一怔,很快點頭,“正是。”
“……”花容等了半晌,也沒見有下文。她看着又重新低下頭的未未問,“你知道本官最讨厭哪種鬼嗎?”
未未被周身突然冒出的一股陰風吓得哆嗦了一下,這才又緩緩道,“主子的生母是羅老爺救下的……”
“還真是個好人啊。”花容一感慨,惹得未未斷了弦,她擡了擡手指,“不用理我,你繼續。”
未未遂道,“岩太子名下未有子嗣,皆為那心狠毒辣的太子妃所賜。他一生為國,年二十才娶了太子妃,太子妃怎會容一個通房先她一步誕下長子?這才殺了主子生母抛屍亂葬崗,隻是主子生母命不該絕,在亂葬崗蘇醒,這才在爬入官道後遇上了當時在盛京做生意的羅老爺……”
“所以,羅老爺子是知道他的身份喽?”
未未搖頭,“羅老爺并不知道。但羅老爺知道,主子并非他的孩子。”
“……”瞧瞧這心胸,是多麼的偉大,還幫人養子。花容笑出了聲,“那羅惜然呢?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主子也是在五年前岩太子死後才知道的。”
花容桃眸輕挑,“是你找的他?”
未未點頭,“我是岩太子府家奴之女,五年前家父随岩太子去往兖州,卻在不久後重傷潛回太子府。那時家父已命不久矣,死前告知,岩太子是被奸人所害。還說,還說……”
她似乎陷入了不太好的回憶,緩了好幾息後,才又道,“說岩太子在世間留有一位世子,家父給了我一樣東西,命我執此物辨身份去尋他,保護他。”
“羅惜然?”
“是,”未未突然笑了,“其實家父說有個世子爺在世時,我是不信的。可我見到主子後就知道,是了,他定是世子爺。”
“……”
“主子的眼睛,長得太像岩太子了。還有他的前胛骨正中,有一顆跟岩太子一模一樣的紅痣。”
這你都知道?
似乎是瞧出了花容眼中的小疑問,未未接着指了指脖下正中的鎖骨窩,道,“就這裡,一顆綠豆大小的朱砂。”
花容眉眼彎了彎,道,“那是挺大的。”
翹得二郎腿,下面那條腿有點兒麻了,花容換腿疊上去,又問道,“所以這些年,你們都查到什麼了?”
“……”未未在猶豫之餘,花容的判官筆已經現手,在手中搭着轉花兒了。
這無聲的實操威脅可比語言震懾有威力多了。
未未趕緊就跪到地上,“主子知道他是世子爺後,一直到兩年前才開始接受這件事。”
“那我呢?哦,就這沈擇,”花容問,“你們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故意接近她的?”
未未閉眼後才重重地點了下頭,“我們從掌印大監手中救下她,就是為了讓她以後在必要時為主子所用。”
“也是,可沈擇作為兖州案的受害者,你們為何不願與她坦白,信息共享?”
未未擡眸看她,“花判久居罪孽殿,應當知道人心,人為了一己私欲,會做出很多無法理解的事情。沈擇此時是為父,可若有一天,她生了二心,世子身份暴露,試問這當今官家,可容得下前太子遺孤?”
“……”花容眨眼,這話問得倒也沒毛病。
人這東西,為私欲可不擇手段。賣友求榮,抛家棄子,買兇殺人的,那是何其多?
看來倒是她問錯了。
她擺了擺手,“罷了,不是說太子被奸人所害嗎?那奸人可有眉目了?”
未未搖頭,“并無。”
“……是并無?”花容睨了眸子,突然冷“呵”起身,大叱,“還是不想說?”
陰風陣陣,嗚嗚大作的風哨子驟然穿耳!
花容手中筆直戳未未腦門兒,“你們将沈擇送入羅府,究竟意欲何為?”
未未大氣不敢喘,那筆就在眉心,動一分一毫都會直入她的額正中,讓她魂飛魄散!
她鼻息抽動着,緩了好久才回道,“主子将沈擇養在身邊,是防止她對羅家人不利。沈擇懷疑她父之死,是羅二爺與官家聯手謀劃的。那年,太子一死,兖州暴亂,隻有官家與羅二爺在此事中獲利最大……”
這事兒,與這沈擇的記憶倒是對上了。
當年羅惜然救了她後,她知曉他是羅家人後,便甘願随他回到青州。
後來,見羅惜然隻是将她養在一處院子,不讓她接觸任何人,又無意中在這未未的嘴裡,老聽聞羅惜然是何等的花心,何等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