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夕年站在原地,眼角抽搐,眼睜睜看着那女人在一聲驚叫後,又倒回到床上,繼續裝死。
……她,這是收手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還好……收手了。
否則今日……
棋布滿臉不可思議,掙紮着站起身,“爺,是我在做夢,還是她在做夢?”
“你說呢?”羅夕年繃着臉,擡袖抹掉嘴角血迹,将手中的劍還給棋布,回眸問道。
棋布皺巴着眉毛,将劍插回腰間,小心翼翼地瞥向地上那個大洞,突然就一把抓住了羅夕年的胳膊,哭喪着喊道,“爺,屬下差點兒沒了!”
“……”
别說棋布了,羅夕年也是心有餘悸。
但凡方才晚上半息,棋布怕是就得……
他望向地上那個挓長的洞,背脊發涼。
這女人的功力霸道陰損,非常人所能及。就算是他,拼盡全力在她手裡怕也撐不過十招!
……拍了拍還有些後怕的棋布肩膀,羅夕年擡腳走出了門。
在這種實力面前,聰明如他,已經了然,主動權并不在他手中。
她能收手裝睡,顯然是不想與他為敵。
不然在今昔間,她就可以直接解決掉他們。而不是手軟,在聽到不是他要殺她後,瞬息收手。
可見此人,并無歹意。
既如此,他還有何必要留在此處?
睨眸掃了眼床上紋絲未動的紅影,羅夕年對已經吓麻了腳的棋布伸出了手臂,“走吧。”
……
一直到倆人的腳步聲消失,花容這才拍着胸脯又坐了起來。
幸好啊,幸好她的筆失靈了……
不然今日一激動,這要真給倆凡人幹下去了,死鬼白君不得滿三界下通緝令捉拿她?
真險啊!真險!
幸好那家夥朝她扔了個火折子,讓她暫時晃了神……
怕怕!現在想起來都後怕怕的要死!
“呼…呼…”
她緩了好幾息,才輕擡手又試着召喚了一下判官筆。
金光略晃,筆已然顯現。
“奇怪,莫非是因為動了殺人的心思,才暫時失靈的?”
喃喃自語後,花容又蹙眉望了眼大開的門框。
天色已經黑做了一團,她将金筆斂到袖中,下了床。
眼前這番熱鬧,跟她在夢裡幹掉羅夕年之後的戰況,不相上下。
花容難得心生出一絲郁悶。
這身子竟然對魚肉過敏?她之前倒是一點兒也沒載入這段記憶。
如今,才在腦中浮現出不少場景。
從兖州戰亂,父親去世後,人問她為何不吃魚肉,她也隻是道,“刺太多,太麻煩。”
麻煩嗎?
是挺麻煩的。
一個一心複仇之人,若是被人拿捏了軟肋,哪怕隻是口腹之欲,都會是個威脅。
看來羅夕年調查的挺詳細,連這沈擇身子裡被她自己早已潛意識默化的毛病都查了出來。
花容瞥了眼地上的坑,蹲在原地看了半晌,又将桃眸轉到了牆角的火折子上……
兩息後,眯長了眼。
合該,是已看出了她畏光?
花容不由“呵——”出了聲,“果然是根黑骨啊!心眼子還挺多。”
她起身拍了拍手,跨大步越過面前的屏風,長身一躍,紅風襲空,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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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夕年與棋布回到自家院子時,已至子時。
剛一入書房,棋布便趕緊提了藥箱出來。
他家爺的手臂血流不止,此時已經染紅了整個左掌。
羅夕年在棋布要給他包紮時,伸手擋住了,“我自己來,你先回去上藥。”
棋布滿臉愧疚,懊惱着垂下腦袋,“是棋布學藝不精,沒有幫到爺,還害爺擔憂了。”
羅夕年拆掉腕上已被染得血紅的繃帶,嘴角挂出一絲苦笑,“今日若非你,那第一掌,我怕是非得被扭掉脖子不可。”
“爺你又說笑了,”棋布撇嘴,但轉瞬又皺起了眉,“爺,沈擇功力如此之高,若她與三爺想對羅府不利,我們當如何應對?”
羅夕年從藥箱裡取出兩瓶藥,遞給棋布,“你先去療傷,其他的稍後再議。”
“……”棋布欲言又止,被羅夕年又擺手推了推,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書房門。
羅夕年看着腕上的傷口,許久後才拿出傷藥倒了上去。
這個沈擇性格陰鸷,秘密頗多,不管她是有神藥治愈傷口,還是有霸氣功力護體。
此人,若是同道中人,可費心招攬一二。
若是……
燭光恍惚閃爍,他冷炙的眸中劃過一絲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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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日新正潛伏在一棵樹上,頓覺周遭飄來一陣陰風。回眸拔劍中,有紅影一閃而過,竟在片息間點了他的腕,長劍“刷”地落入一張素白纖手中。
紅影飄拂,轉眼就坐在他面前的枝幹上。
“三……”
花容桃眸紅潤連連,日新喊了一個字,驚魄的眸中驟然間失了焦。
她大筆一揮,招魂出竅,很快就收了她的第四張魂契。
看了眼不遠處還亮着燈的屋子,花容一個響指打下去,日新整個人癱軟着朝下滑去。
花容伸腳扶了一把,将他卡在了樹杈上,才跳下大樹,直奔那亮燈的屋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