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她與那方道長說,往後見她後要麼叫主人,要麼就叫三夫人。”曲徑回道。
羅夕年擡手掩着鼻尖,五指在玉白的顴骨上輕輕摩挲,“花瓣,暗坊在查沈擇時,可有聽過此乳名?”
曲徑搖頭,“并無。五年前,兖州因其父陷入戰火,緻使城中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便有極端洩憤之人,将城主府一把火盡數燒了,所有關于沈氏的卷宗已是查無可查。”
那就是,無所對症了。
羅夕年手下的唇緊抿着,他如今可以斷定的事情有兩件。
一是,沈擇與日新簽了婚契。
二是,沈擇逼三弟也簽了契,至于是婚契還是骨契,暫時不知。
所以,她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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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新剛睡下沒一會兒,便被通幽從地下暗坊喊出了門。
“莫非是爺想通了,打算讓我也下雲州?”日新一臉期待,對上通幽嘴角抽搐。
日新不明其意,“你怪怪的,從叫我起床就很奇怪。你以前都是喊我,小新新,爺有請,你今天卻是直接踹我屁股!說,你是不是嫉妒我能下雲州?”
通幽嘴角的抽動變成了一縷“呵”笑。
兩人從小巷的門裡走出,再往前十來丈就是大道。
日新在快至大道三丈餘,大步跨到通幽身前,通幽個頭遠比日新矮了半頭,如今被他一手支在牆上,很輕易就擋住了去路。
他眯眼直道,“你不對勁兒。”
“……”通幽别過臉,一言不發。
日新有些郁悶,就是在夢裡真把他怎麼了,也不至于投射在現實生活中吧?
“不是,你是不想我去雲州嗎?”日新别着腦袋,追随過去。
通幽卻又對着他的臉一聲鄙夷之笑,别到了另一側。
日新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兒。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曲徑那家夥在你與爺面前說我壞話了?”
通幽一聽,臉色明顯惱火氣漸生,“你做了什麼還需要别人來說三道四嗎?”
日新一臉懵,“我做什麼了?我就睡個覺,咋的,一覺睡起來,天也沒塌呀!”說着,還指了指頭頂的蒼天。
“……”通幽绯色薄唇抿了好幾下,最後才冷聲道,“天是沒塌,但你塌了。”
言罷,直接縱身一躍,橫空而去。
“什麼叫我塌了?”日新恍然回神,足緊點地,着力追去,“喂,你說清楚,我怎麼塌了!”
也就半刻鐘而已,天居一色。
“請爺明鑒啊!”日新崩潰,直喊冤枉。
他總算是理解了通幽的話:“天是沒塌,但你塌了。”
看着冷眼不動,玉面緊繃的他家爺,日新更是欲哭無淚,費力解釋着,“這方道長絕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記恨屬下昨晚踹了他幾腳,這才空白白牙,誣陷屬下!”
“爺,你要相信屬下,就是借屬下十個狗膽,屬下也不敢呐!”
“嘿——”一旁站着的曲徑突然沒繃住笑出了聲,他突然想起,那方道長剛才也跟爺說過這種話,不由掩着笑小聲道,“不如這樣,趕明兒你和那方道長一起,開個狗場呗。”
“……”日新一聽,龇牙朝曲徑唇語,“你-閉-嘴。”
另一側的通幽也對着曲徑搖了搖頭。
曲徑這才伸手,捏了下上下唇,點了下眼皮子,表示:知道了。
日新又望向他家爺,“爺若還是不信,屬下願意跟三夫人當面對峙!”
「那可是簽婚契啊!」
「别說是三夫人,就是她不是,就她那種暴虐性格,他也得有命消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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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花容冷笑着,看着鏡靈連接起來的鏡像。
還有命消受?你的魂契就在本官手裡,死後這一身魂骨是拆骨做器還是留你全骨,全憑本官心願!這白駒一世,人命最短,你該謝本官留你此生不死不滅才是。
花容将手中的甜梨咬了偌大一口,繼續觀摩着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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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夕年總算開了口,“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日新兩眼一蒙圈,“爺,你不信我?”
羅夕年斂眸,頓了一息後才緩聲道,“你可還記得然茗居那夜發生過什麼?”
“……”日新足足愕神了十忽,徒然驚呼,“她對我下了迷藥?”
花容滿口攪碎的果肉全數“噗——”地噴到鏡子上,“迷藥?”言畢,當即咬牙,啐罵,“他當本官是這人間登徒子嗎?”
鏡靈緊皺着臉悄然現身,她掏出帕子,準備探出腦袋去擦拭鏡上的穢物。
花容伸手,拉過那帕子,道,“抱歉,沒忍住,我自己收拾。”
鏡子裡,正被一口梨子肉糊在腦門兒上的羅夕年開口道,“迷藥不至于,她身懷奇技,怕是多的是法子讓你在不知不覺中簽契。”
花容沒擦那口梨子,别那位置,就像是狀元郎遊街時的狀元花,還挺——滑稽。
畢竟,人狀元郎是紅花,他是——白花。
一想起與他一模一樣一張臉的冷面白君,也這麼被一口梨子呼腦袋上的場景,她這才樂了。
“隻是我怕……”羅夕年沉下了眸子,沒有說完。
日新卻眉頭緊蹙,喃喃道,“棋布他們,會不會也在不知不覺中……”
——簽了。
——簽了。
這正是羅夕年擔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