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門前的石獅子叫晨光照的晃眼,沈知意扶着素兒的手下了馬車,繡鞋踏過門檻,這是自己與母親最後一同生活過的地方,如今在她眼中早已變了摸樣。
門口當值的老仆眯着眼睛打量半晌,臉上肥肉層層堆起,站在道中間未曾挪動半分:“安王妃?”
素兒在一旁大聲呵斥着:“見了王妃還不行禮?這就是你們沈府教下人學的規矩?”
老仆聞言隻是微微避過身子:“王妃教訓的是,在王府照顧安王殿下已是費力費神,不知今日入府是有何事?”
“王妃回自家門府還需向你一個下人彙報始末?”素兒忍不住又怼了過去。
“二姑娘既是出嫁之女,何談自家二字?新婚時日也沒瞧見王妃歸甯,時隔多日倒是想起還有個娘家來了。”老仆分寸不讓,傲視着門前二人。
素兒正打算沖上去同老仆理論,卻被沈知意挪着步子攔了下來。
沈知意面色笑盈盈的走進,忽地給了面前的老仆一巴掌:“你既入沈府為仆,當知分寸是本分。往日在這沈府中我為主,你為仆,如今我貴為王妃,你這般狗仗人勢之人,目無尊卑,莫不是忘了自己隻是庇護于權貴之下的一介蝼蟻。”
“主仆體面尚未學全,倒先學會狐假虎威了。皇權理應貴在商賈之上。”說着便捏住老仆下颌:“好好看看,記清楚,見到這張臉該擺什麼神色。”
說罷将松開的手在帕子上擦了又擦,擡腳準備離開時,又頓住回頭:“我不論嫁出與否都姓沈,是這沈府的沈。”
說罷便轉頭離去,隻留得老仆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睜着眼睛,這二小姐嫁去王府後恍若變了模樣。
正廳挂着的白布已消失不見,現下隻有嶄新的紅綢,丫鬟端着茶水放在沈知意手邊後就匆匆離開。
“二妹妹可算肯回家看看了。”步搖晃動的脆響從門口傳來,沈嫣然搭着丫鬟的手款款近前,“你瞅瞅這滿屋子的聘禮都堆不下了不是?若是招待不周可不要向那病王爺告狀啊。”說到病王爺時,不禁捏帕掩笑。
沈知意聞言也不惱,唇角微翹:“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還要謝謝姐姐替我尋的這門好親事,王爺待我百般體貼,今個兒聽說我要回來,身子虛弱也要相送,我哪舍得。”
“這是一點回門禮,姐姐可不要嫌。”說着在素兒耳邊低語幾句,就吩咐着下人将東西拿進來。
沈嫣然望着一盤盤貴重首飾和一盒盒珠寶,不覺間皺起了眉頭:這安王不是個不受待見還被趕出皇宮的主嗎,怎會出手如此闊綽?思慮轉瞬即逝,沈嫣然挂着笑臉将東西都收了進去:“妹妹真是破費了。”
沈知意看了看地上的聘禮,佯裝惱火的說着:“姐姐嫁的這戶人家也太不仔細了!”
沈嫣然剛想炫耀自己的夫婿是那當朝太子,便聽見這沒頭緒的話,不解地問道:“妹妹此話怎講。”
沈知意繼續故作生氣的模樣:“這聘禮分明是側妃的規格,妹妹是庶女都能坐到正妃,姐姐你是沈府嫡女怎會是這區區側妃呢!這戶人家真是太粗心了,聘禮都能下錯。”
原本還挂着笑的沈嫣然徹底繃不住了:“側妃怎麼了?那也是太子的側妃,你那痨病四皇子給太子提鞋都不配,你是正妃又如何!”
沈知意聞言開始裝無辜;“姐姐怎會這般想,妹妹隻是你受了委屈,既然是太子殿下,那便也是好的,說不定殿下娶了正妃還是更喜歡姐姐你呢?”
這話又給沈嫣然當頭一棒,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姐姐,我是又說錯了什麼嗎?”沈知意眨着眼,小心翼翼的問向一旁的人。
沈嫣然見她這傻子模樣也不再多言,“妹妹先歇着,爹娘晚些時候就會回府。”
沈知意俯了俯身子:“姐姐不必操忙,今日我回來拿些舊物就走。”
沈嫣然沒多周旋就出門離開了。
另一邊。
素兒從房内出來後直奔府中的洗衣房,一路上不停的看着往來的人,在洗衣服搜查過後又去了廚房,幾圈下來将沈府轉了個遍。
沈知意也在西偏院尋了良久,算着時間,二人在沈府門口碰了面。
素兒望着沈知意搖了搖頭,沈知意也如此。
尋人未果,沈知意望着官衙大門,腦海裡忽閃過一道精光。
“翠兒入沈府時定登記了戶籍,我們循到戶籍找到翠兒的家鄉,不定能找到她。”沈知意拉着素兒朝官府大門走。
走至石階前,停了扭頭上下看着素兒:“待會見了官老爺,你要哭的傷心些,翠兒是你的姐姐,你求着我務必尋到她的蹤迹,我自幼也有長姐陪伴,便應了你的請求。”
素兒不解:“為何不叫那人直接将冊子找出供給小姐看?”
“我若利用王妃之便,大動幹戈隻為查一婢婢女戶籍,難免讓人起疑。”
素兒喃喃自語了一番,随後點了點頭,跟着沈知意進了官府。
官老爺遣人給沈知意搬了把椅子,眼神不經上下打量幾番:“不知什麼風把安王妃給吹來了,王妃是有何事要告知本官?”
“大人啊,你看我這貼身丫鬟從小就離家到這沈府跟了我,好不容易有了個像模像樣的姐姐,前些時日也消了蹤影,又落得個孤苦伶仃!”沈知意眼眶濕潤,扶着一旁左右歪斜的素兒。
接着,素兒撲通一聲跪拜在地:“大人就可憐可憐奴家吧,奴家活在這世上就翠兒一個親人了,離了她還不如一頭撞死來的痛快。”說罷,作勢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