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兩人隻是碰巧今晚當值。裴姜熙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真巧啊,李師兄、崔師兄。”
“等你多時了,三小姐。”
“欸?”裴姜熙伸出一個指頭指着自己,問:“等我嗎?”
我就知道白音希是個大嘴巴。裴姜熙在心裡又給白音希記上了兩次巴掌。
崔然讓出身位,示意裴姜熙進入吊橋。“請吧,三小姐。”
裴姜熙看向一旁,李元亮仔細地擦拭着自己的長弓,壓根沒看她。
兩人剛一踩上去,吊橋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地明晰。
“賀師來了嗎?”裴姜熙畏畏縮縮地問。
“一會就來了。”崔然輕描淡寫地回答說。
多個人也好,自己與師兄獨處,總是不太合适。裴姜熙做好了心理建設,坦然接受了現實。她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李元亮還停留在入口,并沒有跟上來。
是在等音希吧,這種場合,她不來湊熱鬧反而顯得奇怪。裴姜熙自然而然地想道。
“怎麼了,師妹?”崔然看見裴姜熙不走了,也轉過頭看了看。
“沒什麼。”裴姜熙搖搖頭,加快了步頻。
總之,先到對岸,等師兄來吧。
她盯着自己的腳尖向前走去。沒走多遠,她卻聽到了奇怪的聲音:“不要過去。”
有些沉悶,像是在水裡發出的。
裴姜熙以為自己耳鳴了,她停下腳步,雙手按了按耳朵。“崔師兄,你說什麼了嗎?”
山間起了風,吊橋開始搖蕩。
“沒有,趕快走吧。”崔然一手抓住鐵索催促道。
難道是自己幻聽了?
心中困惑和緊張交織。沒有多想,她順從師兄的要求繼續向前。
“不要過去。”
這一次她是切實地聽到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當下崔然與她正走在吊橋的正中央。如若不是崔然,那是誰在她的耳邊說話呢。
裴姜熙握緊了手中的四明劍。“崔師兄,你沒聽到嗎?”
“聽到什麼?”崔然有些不耐煩,說:“這裡劍意太盛,你或是起了幻聽。過了橋便會好些。”
“是。”
穿過了吊橋,到達石窟前并不寬闊的空地上。裴姜熙轉過身,發現崔然還停留在吊橋的中央,冷漠地看着她。
她下意識地擡起胳膊想要招手,就看見夜空中閃過一點寒芒,緊接着是尖銳的破風聲。
她的右臂飛了出去。
劇烈的沖擊讓她的大臂麻木,甚至感受不到疼痛,隻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就這樣突兀地脫離。
踉踉跄跄地還沒站穩,對岸又飛來一隻銀色的箭矢,洞穿了她的胸膛。
玫瑰在裴姜熙的心房綻放。
她整個人被銀箭帶着向後倒飛,四明劍掉在了地上。
這裡很危險,音希你千萬别來。裴姜熙最先想到的是這個。
約她的賀子明去了哪?
白音希的護衛又為什麼要取她性命?來不及思考,裴姜熙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
“咔哒……咔哒……”
風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奔跑,即使是最輕柔的風也能抵達很遠的地方。
形單影隻的少年蜷曲着坐在岩石上,雪白的肌膚與羽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發絲忽而銀白忽而漆黑,仿若星河在有節律地呼吸。
裴姜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景象。
再次看向少年,這次她看得真切。
少年隻有右半邊的羽翼,羽毛在陣風中微微顫動。長發水銀瀉地一般從岩石上垂下,鋪散到四下的花叢之中。
太陽高懸在天穹之上,香甜的氣息把裴姜熙和少年圍在正中央。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少年舒展疲憊的身軀,從雙膝間擡起臉來。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裴姜熙隻記得自己今天和師兄約好了在後山見面,周圍的一切讓她感到溫暖又陌生。
“我是辛少伯,琉璃宮第四任宮主。”
辛少伯看着面前眼裡滿是迷茫的裴姜熙,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心房。
裴姜熙低頭。就在她心房的位置,是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這個畫面有一些詭異。
左邊站立着的是望向自己胸口空洞的茫然少女,右邊蹲在岩石頂端的是俯視着她的獨翼少年。
不過裴姜熙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衣裙一如往常地幹淨、整潔,也沒有鮮血從空洞之中流出。
辛少伯像是下定義一樣:“你已經死了。”
“你已經死了。”裴姜熙機械地重複了辛少伯的話,大腦卻沒能立刻理解這句話的意義。
辛少伯把食指從自己的胸口移開,指向裴姜熙。
刹那間,裴姜熙的臉色變得煞白,隻覺得眼前一黑,跌坐回了花叢裡。
“你應該感謝自己,最後時刻能夠抵達這裡。”辛少伯伸出了手,溫柔地說:
“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