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雙手持臂,右手中的菜葉子不耐煩地一甩一甩:“這樣巧舌能辨的女人我見多了。嘴裡一句真一句假。說變賣嫁妝供人讀書,可姑娘你看,那公子手中老繭,一看便知是常年做重活所得,讀書人可練不出這樣的。”
大娘的嗓門大,嚷嚷得許多人都聽到了,圍觀群衆便又想方設法地去看李興的手。
也湊巧,大娘話音一落李興便背過了手,兩隻大掌微微展開,露出手掌中的粗硬老繭。
議論便又轉向了。
李興跪在堂下不卑不亢,言語邏輯清晰:“大人,這字能模仿,但印章确是模仿不了的,若依族老所言,為何字據上會有兩枚私章?錢氏确有想将侄女許配小人之意,但小人早心有所屬,曾明确拒絕,但她依舊不肯放棄,還寫信夥同錢家想将此事定下,并将遺産的一半已送去錢家作為聘禮。”
錢可芳大驚失色:“你怎得知道此事?”她下意識看向李富持,可這老東西卻滿臉大汗,偏過頭不看她。
官老爺看向錢可芳:“可确有此事?”
“這、這……”
“公堂之上不可狡辯,若被本官查明有假,依法論罪!”
這一聲厲喝吓得錢可芳渾身發抖,結結巴巴:“确、确有此事,但民婦隻是想……”
李興打斷了她又道:“小人明白生母的良苦用心,但心上人出自大家,若要迎娶便需拿出匹配的聘禮,也曾請求族老想先挪用遺産,言辭誠懇,甚至願立下欠條做據,但仍被拒絕。可後母卻能繞過小人取得生母交給族老的遺産,這又是何道理?”
堂下嘩然一片,指責毒婦和為老不尊的族老聲音之大,使得官老爺不得不再拍驚堂木。
“肅靜!”堂下迅速安靜,官老爺拿着手中的字據和遺書仔細研究,随後嚴詞發問:“李富持,遺産的一半被送去錢家一事可否屬實?”
“草民不知。”
“豈有此理,遺産被交由你保管,你會不知?”
“或許是錢氏串通奴才偷搬了去也未可知……”
他還想狡辯,不顧錢可芳怒罵一力将鍋推過去。
官老爺見狀直接道:“好,既然你不清楚,那本官便派人将你家奴才和錢家人帶來堂上審問,若供詞有異,本官拿你是問!”
說罷便取下令牌交給衙兵令他們前去抓人。
錢可芳眼見讨不了好處,還被李富持出賣,索性大哭說出事實,還夾帶私貨把責任盡力推給李富持,以求輕判。
但怎麼判是官老爺的事,與她無關。
官老爺看向李興:“本官會為你做主,令錢家和李富持将遺産如數歸還,你父親留下的家産卻不好判,你可有話要說?”
李父去世前并未指明家産如何分配,按照律令則是錢可芳和李興各占一半,已被用去的錢财已不可追回,但剩下的官老爺還能做主。
但李興搖頭,隻是要求拿走母親留下的家産以及和李家斷絕關系。
若他不再是李氏宗族的人,自然也不能拿到一分一毫的家産。
官老爺勸道:“雖你後母不仁,但也不至于要斷絕關系。”李富持和錢可芳之為皆為私欲,便不能算在整個李家身上,若是因此要與家族斷絕關系,怕是會有風言風語傳出。
但李興則是堅持要分家,不願再被李家所束縛。
最後官老爺還是依照他所言結了案,判李富持和錢可芳将李興生母遺産補全送回,并寫下文書表明李興與李家再無瓜葛。
李興長跪磕頭:“多謝青天大老爺。”
案子結束,長安在官府外等到了李興,她喋喋不休追問:“老天爺!你怎麼會想到這樣做,是不是我嫂子給你出的主意?”
李興疑惑:“王姑娘嫂子?不是芳容的堂嫂嗎?”那日找到自己的夫人明媚大氣如同朝陽,以芳容堂嫂的身份給了這金玉良言,自己才猛然醒悟下定決心和李家斷絕關系,拿回自由身。
“對啊對啊,我和芳容是堂表親,”其實長安也不知該怎麼算,但總歸有關系就對了,“拿回遺産後你便要上門提親了嗎?”
“是有這打算,但……”
“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前路皆已平坦,不如一鼓作氣上門去,何必扭扭捏捏!”
李興無奈,心上人這好友就是急性子。
他細細解釋:“雖道理是如此,但置辦聘禮、聘請冰人還需要時間,總不能等芳容父母答應了才去做這些。”
既然決意非芳容不娶,自然要下定決心,萬事俱備方才不委屈了她。
若要等嶽父嶽母允了才置辦,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麼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