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吧。”楚聿去看那片荷蕩,木蘅晚低頭看着手裡的銅錢,銅錢還帶着他手心的熱度,她合起來,握緊在自己胸膛前。
十三年的愛慕。
她握着的,是十三年的愛慕,是一個少女從七歲開始,到二十歲,十三年無疾而終的愛慕。
最燦爛的少年心事,都給了這一枚銅錢。
木蘅晚淚流不止,心痛難忍,卻又不得不舍棄這份心痛。
她知道,繼續糾纏下去,不會有好結局。
“将軍,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她閉着眼睛,哽咽出聲。
楚聿點頭:“問吧。”
“若是我繼續糾纏,您會允許我留在您身側嗎?”
“你不該留在我身側,你難道沒有自己的理想嗎?”楚聿反問,木蘅晚語塞。
“就算你糾纏,我也不會留你在身側。”楚聿歎氣。
“将軍心中,可有她人?”木蘅晚繼續問,她要讓自己死心,徹徹底底的死心。
“有。”
“我能比之嗎?”
“無須比。”楚聿輕聲道:“如何能比呢?你與她不同,如何比。”
木蘅晚輕笑,帶着十足的悲哀:“那鄉君呢。”
“也無須比。”楚聿垂眸。
“将軍,會娶她嗎?”
楚聿閉眼:“不會。”
“不是因為賜婚。”
“是我不能,不敢,也不知該如何娶。”
木蘅晚睜開眼睛去看他,雖然極為短暫,可她看到了楚聿眼中的哀色,她陡然明白,楚聿也像她一樣,愛着另一個人。
隻不過,她們都是愛而不得。
木蘅晚笑了一下,轉過身,攤開手掌。
十三年的愛,就這樣停下吧。
正如鄉君所說,不要再浪費自己的人生了。
她單手握緊銅錢,舉起來,踮腳用力抛了出去,銅錢從她手中甩出,在陽光下閃着光,随着一道弧線,落在了荷蕩深處。
“将軍,鄉君是個很好的人,還請您不要傷害她。”木蘅晚深吸一口氣,先一步離開鑒心亭。
楚聿右手死死攥着欄杆。
方才木蘅晚的問話,又勾起了他心中欲求不得的悲痛。
他擡頭,去看炙熱的太陽,那陽光直射在他眼,叫他目中一片白。
“若是可以,真想當初未一時腦熱去追你。“他輕聲道,眼中滿是淚水:“免得如今,神魂颠倒,痛徹心扉。”
謝姰站在小樓邊,磕着折露拿來的瓜子:“這樓不好,怎麼什麼都聽不見。”
折露踮腳望鑒心亭:“鄉君,木姑娘走了,我們可也要走?”
“走吧,觀朝去送那個定遠将軍離開吧,順道替我向他賠罪。”
觀朝點頭,正要離開又被謝姰叫住。
“等等,我見那個将軍身形有些熟悉,你記不住人臉,讓折露去。”
她轉過頭對折露道:“你看看他,是不是和上次我們見到的那個,送我們冰糖葫蘆的人長得一樣,你還記得他嗎?”
折露沉思:“記得一些,那日昏暗,我沒仔細看,不過那人長得好像不錯,我去瞧瞧。”
“去吧。”
折露小跑着離開,謝姰下了小樓回釣魚亭邊,正好木蘅晚也從鑒心亭走過來,她一見到謝姰,便趕緊過來道謝:“多謝鄉君助我。”
“不必謝,你能有此勇氣斷情,該謝的是你自己才對。”
木蘅晚擦去眼淚,擡頭看謝姰,不知怎得,她覺得謝姰很是親切,或許是因為她鵝蛋形的臉,消弭了本該藏在這份美貌裡的攻擊性,又或許是每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天生就有好感。
她深呼吸:“鄉君,我方才問将軍,他說他心中有個人,隻不過不能娶她,若是鄉君要嫁他,還請慎重。”
謝姰幫她擦去一直流個不停的眼淚:“我知道的,你不必挂心我。”
木蘅晚扯出一個笑容:“哭夠了,今後再不為他哭了。”
“鄉君,我雖隻與鄉君見了兩面,可對鄉君感覺分外親切,我可否時常來找鄉君?”
多一個朋友也好,謝姰笑道:“好啊,不過要出府才有意思。”
“好,蘅晚記下了,今日多謝鄉君。”
事情解決,木蘅晚很快就離開,折露在木蘅晚離開後也回來。
“怎麼樣?”
折露眼露慊棄:“鄉君,那個定遠将軍當真是邋遢至極,我看他全身上下就那件衣服幹淨,眼睛像是被人打了兩拳,耷拉着一幅頹喪樣,還有那個胡子,都那麼長了,不知道刮一刮。“
“和癞蛤蟆一樣。”
謝姰失笑:“你啊,今後這話,可不要在他面前說,免得人家生氣。”
折露挽着謝姰的手臂撒嬌:“鄉君,您真要嫁給那樣的醜八怪嗎?我看他根本配不上您,他這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木姑娘還說,他在找一個人,說他喜歡那人,說不準那人就是因為他長得醜,才不願意理睬他的。”
謝姰伸手點在折露額頭:“好了好了,早知道就讓觀朝去了,你去了就要說個沒完,他再怎麼差勁,也是陛下賜婚給我的人,無論他長什麼樣子,我都要嫁給他的。”
謝姰笑着,帶着兩人往繡樓走。
楚聿有心上人,還不能娶,挺好。
長得醜,也還行。
反正她不會在定遠将軍府久呆,正好不會耽誤人家,也不會耽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