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搖動,謝姰眼光看到人影,她停下,與觀朝一同看高處。
高處隻有櫻花紛落如雪,她拾起裙擺往上走,卻沒在林中看見人影。
觀朝也緊跟上來,手中長劍已經出鞘。
“許是什麼動物。”謝姰擡頭看天色:“出來也有些時間了,我們回去吧。”
“是。”觀朝收起劍,下去拿幂蓠,謝姰站在原地,看着那搖動的花枝,花枝間挂着一條粉色紗巾。
她将紗巾撿起,又擡眸去看花林。
放眼望去,隻有花雨簌簌,卻沒有人的蹤迹,她又蹲下身,檢查花樹下兩個深陷地中的腳印。
腳印約莫八寸六分,這樣長的腳印,不是女子。
她站起身,又看手中紗巾。
是那個人?
那個送自己糖葫蘆和月季的少男?
她笑一聲,将紗巾松開,任風吹去紗巾,複挂櫻花枝上。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可憐一顆誠摯少男心,他模樣生得好,若在江左,她定然會憐惜,可惜她在京城,還馬上就要嫁人了。
謝姰帶着幂蓠離開,花林間,一人重走來摘下那塊面紗,捏進手心。
從花林回來後,謝姰在繡樓前見到了謝環,謝環螓首蛾眉,一雙桃花眼,她如今已四十五歲,卻不見老态,衣着華貴不累贅,目中清明,一見便知其幹練本色。
管家正在謝環身邊,拿着賬本說話,見她過來,往後退至一旁。
謝環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又去哪裡玩了?”
“隻是去城外櫻花林。”
謝環攜着她,一同坐在一邊石凳上,叫管家與折露二人走開。
謝環擡手撫上謝姰鬓角:“自上次見過那定遠将軍。”
“母親就有些後悔你的這門親事,姰兒,京城是非之地,母親想帶你回江左。”
謝姰一愣:“母親的意思是?”
“婚期将近,如今退婚兩方都落不得好,即使如此不如就讓婚期延長,等到合适的時間,母親會親自與陛下言明,你與那定遠将軍并不相配。”
“母親,不可。”
“謝家屹立江左百年,富可敵國,雖不曾涉及朝政,也少與朝中人來往,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皇家賜婚豈是那樣容易就能收回的。”謝姰垂眸:“母親,這樁婚事我并無半分不滿,母親最為謝家考慮,絕不可因為我一人,耽誤了謝家。”
“你是謝家少家主,算不得耽誤。”謝環蹙眉:“定遠将軍與皇室牽扯極深,我不希望你在京城困一輩子。”
謝姰擡眸,定定看謝環:“不會。”
“那個定遠将軍近日在找一個人,賜婚之事,他或許也和我一樣,隻是當作過場。”
“母親,延長婚期絕不可取,何況謝家此時延長婚期,難免為人揣測,要光明正大離開京城,隻需一封和離書即可。”
謝環皺着眉頭掃視謝姰,她從前從不将人的容貌當作什麼重要的事情,如今卻有些怕起來,她捧住謝姰側臉:“姰兒。”
“我知道母親擔心什麼。”謝姰貼住她的手心,感受着她手心源源不斷的溫熱:“母親隻管放心,想必那個定遠将軍也知道,我與他不過是聯姻賜婚,就算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我也絕無可能與他相伴,也絕不會為他所惑。”
“我會讓他心甘情願簽下和離書,放兒離開。”
謝環歎了一口氣,仿佛下了什麼決心般:“你嫁過去一年後,母親便去向陛下求一道聖旨,讓你與他和離。”
謝姰詫異看她:“母親……”
謝環向來以謝家為重,若是求和離書,謝家必定要吃虧,而且說不準還是個大虧。
謝環打斷她,握住她手:“這京城中,都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吃人不吐骨頭,何況你是謝家少家主,絕不可在此處耽誤。”
“不管那定遠将軍是真癡,還是假傻,你與他周旋總是麻煩,皇家賜婚,謝家也要給面子,一年的時間最好,一年後這封和離書,母親替你拿。”
謝姰擡眸看她,又去看她握着自己的手:“母親,我……”
“一年後,我們回江左。”
謝環看她,眼中情意切切,俱是憐惜疼愛。
謝姰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我知道。”
“一年後我會和母親回江左。”
謝環松了一口氣:“好。”
“樹大招風,委屈你了。”謝環流下淚來。
“不委屈。”
謝姰從懷中掏出手帕,為謝環拭淚:“母親您事忙,不必挂心此事。”
謝環點頭:“你成婚後,我與你父親回江左一趟,将家中事情稍稍處理後,就回京城。”
“這一年,母親會與你父親同在京中陪着你,你不必擔心。”
謝姰放下手帕:“嗯,我在這裡等您。”
“好,雖然這定遠将軍實在不如我的意,但我的姰兒出嫁,怎能冷清,母親已經讓人将家中鋪子的水光錦盡數拿去秀坊,這幾日林家繡娘在為你繡制嫁衣,我多讓她們織了幾件,你挑挑看,到時候哪件喜歡就留下哪件。”
“好。”謝姰點頭,謝環起身:“還有許多要安排的,你萬事放心,一切都有母親在,你隻需好好呆在府中休息,偶爾叫折露觀朝陪你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