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徐素看見一道潤白的光,如離弦的箭一般,直奔火球中心,不禁失聲驚呼。
聽見徐素的動靜,小男孩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複雜道:
“徐素姑娘不必擔心,魂體仍是瑩白色,目前還沒有沒有入魔,隻是……”
“隻是什麼?”徐素不解。
“從白骨的痕迹來看,此人離世少說也有十年了,人魂還留在人間……他也放棄了轉世的機會。”
兩人都沒轉世?徐素噤聲,沉默地看向火球。
魂魄已經抵達火球中心,亦是最煎熬的位置,陸小姐就在那裡。
熊熊火焰中,陸小姐早已不是初見那樣美麗,頭發焦枯卷曲,四肢部分皮肉被燒化了,露出漆黑的魔骨,看上去不人不鬼的。
但這一切似乎都沒在魂魄眼裡,他歡快地繞着陸小姐轉了兩圈,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像是最後一次看她。
随後不再維持人性,變換了形态,小心翼翼地覆蓋在陸小姐全身各處。
如同一道清透的水膜,在火中護着她,亦如……一個久違的擁抱。
感知到無比熟悉的氣息,原本已閉眼認命的陸小姐,受熱打卷的睫毛顫了顫,難以置信地睜開眼。
方才被烈火灼燒時,不哭不叫的陸小姐,此刻淚流滿面。
火舌跳動着,嚷鬧着要将火焰中心的一切吞噬幹淨。
陸小姐感覺不到燒傷的疼痛了,隻是她并未因此好受起來。
看着身上漸漸黯淡的白色,她慌亂地嘶喊起來:“不要……不要!王明遠,你快出去,别再管我了!”
陸小姐最是知道火焰燒人有多疼的,更何況王明遠隻是魂魄的形态,實體都沒有。
由于疼痛,魂魄無法控制地抽搐着,水膜泛起陣陣波紋。
可他仍一如陸小姐記憶中那樣固執,不肯後退半步。
對王明遠消失的恐懼不斷放大,陸小姐終于崩潰了。
她癱坐在地上,眼淚不停地滴落,嗚咽着,悲鳴着。
“明遠……算我求你了,别死在我前面了,不要再丢下我一個人了……
一個人活着,真的好苦……”
适才固執己見的魂魄,在陸小姐的哭聲中靜默幾息。
最後放棄了他的堅持,變回了王明遠的模樣。
他蹲在陸小姐跟前,伸手觸碰陸小姐的眼睛,試圖為她擦去眼淚。
可王明遠終究隻是魂魄,淚珠穿過他的手掌,墜落在地上碎開,唯餘他的手無力地停在陸小姐臉上。
“書……書琴,不哭了……好……不好?”他喃喃道。
久未開口說話,王明遠吐字極其生硬,還有些結巴,音色也不像他做人時好聽。
但這就夠了,這便夠了。
聽到他的聲音,陸書琴連忙擦幹眼淚,目不轉睛看着他,貪婪地想要再多看幾眼。
她知道王明遠沒有實體,卻還是湊上前去,想要離他近些。
最好能貼着他,兩人重疊起來,再也不要分開。
不知是火光太豔,還是魂魄也會害羞。
王明遠染上绯色,低着頭想要後退。
這自然逃不過陸書琴的眼睛,她佯裝生氣,“好啊,你躲就是了,反正我也抓不着你,我看你心裡已經沒我這個娘子了。”
王明遠頓時不動了,注視着陸書琴,認真地替自己澄清:“有……有的,從來都有。”
陸書琴終于滿意了,發自内心地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視線卻漸漸模糊起來,又有眼淚湧出,王明遠下意識伸手。
她搶先抹去了眼淚,笑吟吟地看着王明遠。
火煉化了大部分魔氣,勢頭愈發旺了,陸書琴感覺自己的骨頭也将要融化了。
今日她死期将至,死狀醜陋,樁樁件件,都在同她作對。
可陸書琴卻覺得……今天是她成魔這些年來,最幸福的一天。
驟然間,一道帶着水光的藍色術法丢進了火球。
水與火的沖擊,迅速蒸騰出大量水汽,空氣濕度瞬間上升。
火勢也随之變小了許多。
突如其來的變故,徐素和小男孩頓時警覺起來。
好在來人也沒賣關子,很快就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是一名年近七旬的老翁,臉上布滿皺紋,但走路仍然很穩健,不顯老态。
須發盡白,頭發用一根簪子固定成一個髻,與小男孩相同的發式。
綜合年紀和打扮來看,徐素明了,此人想必是尋機道長。
小男孩正色,顯然也認出了來人,率先行了個端正的禮,大概是門派間對長輩的禮儀,以示尊敬。
徐素有樣學樣,不過她以前沒學過這種禮,标準程度自然要打個折扣。
燕尋機并不在意這些,微笑颔首,快速切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