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逼近大暑,溫度也愈發高了,太陽不知疲倦地挂在空中,追着地面上的人炙烤。
倏然,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出現在攻擊範圍内,挑着七零八落的陰涼地,一路躲避着陽光的正面攻擊,鬼鬼祟祟地向前挪動着。
她在陽光下飛奔,直至抵達下一個遮蔽處,才肯停下來喘口氣。
大概是嫌頭發礙事,一頭烏發沒有一縷散在外頭的,整齊地梳成垂挂髻,此時正因少女探頭尋找下一片陰涼而斜向一邊。
發間僅有一支金簪作為裝飾,簪尾鑲了朵白玉雕成的梨花,為求逼真,花蕊處還以黃玉點綴。
這個年紀戴金飾本應是不太能壓得住的,但在她身上卻是相得益彰,意外地合适。
鈞師儀撐傘進入燕尋機的廣華殿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師妹一副做賊的姿态,令她啼笑皆非:“師妹,你躲在這做什麼呢?”
原本專注躲太陽的少女回頭,長命鎖滑出衣襟,垂在胸前,正是徐素。
一看見鈞師儀,徐素兩眼放光,宛如看見救星。
徐素鼓起勇氣,離開自己的風水寶地,竄到鈞師儀的傘下。
“大師姐!你也是來找師父的?”
鈞師儀調整了一下傘:“是啊,師父說有任務要當面交給我,”回想着徐素方才躲藏的模樣,不由取笑她,“你呢?又被師父叫來訓話?”
尋機觀内人盡皆知,徐素是平日裡挨罵最多的内門弟子。
不過這也不全是她自身的問題,觀中大多數人,都是幼年時期便進觀修行了,因而行事作風幼時便養成了,基本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但徐素是九歲時,才被燕尋機半路抓來的,已經有了自己的行事風格。
更何況身為内門弟子,一直都是燕尋機親自教她術法禮儀……一個自己就粗枝大葉的師父。
徐素也就經常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在新入門弟子頂着烈日訓練體能的時候,徐素端着修習冰系術法同門自制的冰杯,多次不經意間路過。
月初從徐府回來時,徐素總要帶上幾大包江城特産,在觀内擺攤叫賣,把尋機觀折騰得像個集市。
在年末大考時,大肆宣揚她的蒙題技巧,說是讓弟子們能回家過個好年,偏偏這歪門邪道還真有用,那年改出來的平均分都高了許多。
諸如此類的……小錯?
雖說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無奈尋機觀的禮儀長老,墨務柏,是個極其重視弟子言行舉止的老頭。
徐素的日常就是在他雷區蹦跶,墨務柏時常被徐素氣得吹胡子瞪眼,随後一狀告到燕尋機那裡。
盡管燕尋機也覺得,這些錯不會釀成什麼大禍。
但實在怕墨務柏被氣得撂挑子不幹了,禮儀長老這吃力不讨好的活要落到他頭上。
于是他每次都大張旗鼓地派人,去叫徐素來挨訓,好讓旁人都知道他教訓過徒弟了。
實際上,是否真的狠狠教訓了她……衆人心知肚明。
徐素絕對是燕尋機最得意的弟子,不僅天賦高,學習态度上不需要多操心,還師承一脈,選擇修習他最擅長的水系術法。
燕尋機對她是哪哪都滿意,滿意到都向外宣布不再收徒弟了。
是以,徐素身上燕尋機徒弟的這個身份,又升級了,成為了燕尋機的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正狗皮膏藥般纏上鈞師儀,挽上她的手:“師姐,師父一早派人來叫我,可我實在想不起最近犯了什麼事,待會師父罵我的話,你可要替我說說好話啊。”
她一邊可憐巴巴地說着,還一邊搖着鈞師儀的手。
在被她徹底搖暈之前,鈞師儀忙開口答應:“知道了知道了,師妹你就放心吧,我哪次沒幫你說好話啊。”
“大師姐果然是人美心善的代名詞!回頭我請師姐吃飯,地方随師姐挑!”徐素安了心,步伐輕快起來。
“這麼大方?不怕師姐獅子大開口啊?”
“我隻怕師姐不敢開口,師妹我有的是錢。”
“喲,我倒忘了師妹是個小富婆了。”
師姐妹兩人說笑着,很快就到了燕尋機的正殿内。
甫一感知到燕尋機的氣息,徐素便飛速躲到了鈞師儀身後。
鈞師儀感到好笑,率先對師父行禮,徐素緊随其後。
“行了别躲了,老夫這回叫你來,是有事商量,不過眼下師姐的任務緊急,你先等會。”
徐素的小算盤被燕尋機一語戳破,但她沒有半點洩氣。
一聽不用挨罵,她登時松懈下來,面上恭敬地去一旁候着了。
轉頭看向自己的大弟子,燕尋機神色肅然,語氣罕見地凝重:
“師儀,海盛城出事了。”
鈞師儀一聽便知事情不簡單,也正色起來。
連徐素都默默豎起了耳朵,同時調動關于原著的記憶。
不像江城不靠江,海盛城卻是靠海的。
徐素隐約記得,原著圍繞這片海域,有寫過鈞師儀的背景故事,但也比較籠統,并沒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幸而燕尋機馬上就解釋了:“不知何處來的兩隻魔物,現下盤踞在海盛城内。魔氣疊加,造成的破壞不可小觑,如今不僅城内居民的身體出了問題,海盛城的海域也不太對勁了……長此以往,恐怕沿海的城市都要被牽連了。”
鈞師儀迅速明白了其中利害,但暫時沒接話。
師父既然選擇當面指派,必然有他這麼做的考量,她等着師父的後續。
果不其然,燕尋機又發話了,明顯這才是任務的關鍵:
“海盛城路途遙遠,哪怕是兩隻魔物,就近找除魔門派才是上策。眼下這差事落到了尋機觀,是因為前頭接下任務前去的除魔人……一個都沒回來過。”
霎時間,殿内兩人均擡頭看向燕尋機,顯然是被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