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離開後山又去外面借火，回來時天差不多黑盡了，山一進洞就看見還站在原地的林森，臉色蒼白，精神萎靡，見他進來反應平平，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在他的面前。

他舉着火把拿過對方手裡的肉，林森沒有猶豫，立馬就放手。

一隻手提肉，一隻手生火，山示意林森坐下，操起骨刀割了将近一半的肉給林森，自己坐在火堆面前。

林森看着比往常多了四五倍有餘的肉，表情一愣，瞪着專心緻緻烤肉的山看了三秒鐘，盤腿坐下。

山這時候也遞過來一根一端削尖的筆直木棍，林森接過，費盡全力把木棍穿進肉裡，一旁男人的肉已經發出了焦香。

他咽了一口口水，專心翻烤自己的肉。

男人開始吃肉他的肉才泛白，男人磨起骨刀他的肉才勉強烤透，等他估摸着自己的肉終于能下口，對方骨刀都打磨完，眼看着就要上床睡覺了。

林森心裡終于升起點兒不好意思的感受，大口咬上滾燙的烤肉，腳邊忽然傳來噗的一聲，一低頭，看見一個拳頭大小的獸皮口袋。

“……”男人的意思很明顯，但林森還是不可置信地擡頭盯着對方。

這個東西男人随時帶在身上，隻有烤肉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珍惜地在上面撒一點兒，是鹽，對于現階段的人來說，一種非常珍貴的資源。

山也看着林森，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

良久，林森緩緩撿起地上的獸皮袋，餘光裡注視着他的視線消失，他研究好一會兒才解開它，伸了兩根手指頭進去撚了一小指頭出來撒在肉上，把獸皮袋仔細系好遞給山。

山接過獸皮袋，又檢查了袋口，把獸皮袋挂在腰間不說話了。

林森看着對方的一系列動作，忽然就有點兒不自在，他停下吃肉的動作，用力撐一把地起身，來到牆角的位置拿起白天收集來的野菜，放到了山的面前，坐回原本的位置開始吃肉。

他已經吃了一個星期毫無味道白肉，大概是實在餓狠了，他并沒有覺得沒有鹽味的肉有多麼的難吃，反而每次吃完都意猶未盡，但過後仍然覺得空虛，心裡抓癢一樣的難受。

直到現在，咬上手裡鹽味适宜的烤肉，一口接一口的噴香烤肉結結實實下肚，林森身心都騰起一股滿足感，忍不住小小地喟歎了一聲，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餘光裡男人解開了捆綁野菜的藤蔓，小片鮮豔的顔色在褐色土地上鋪開，他無暇顧及對方會對他的野菜做什麼，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快肉，滿足地擦擦嘴，終于把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

他這次采來的野菜并不是為了吃，他也不知道那些可以吃，隻為了拿回來請男人給他辨别，因此盡可能的采了各種各樣的野菜和草根。

現在這些野菜和草根都在山面前鋪開，他好像明白了林森的意思，垂着眼認真打量手裡不同的植物。

林森剛開始的注意力還在地上大片綠色上，沒一會兒就徹底轉移了。

男人挑選的神情認真，和打磨骨刀時如出一轍，火光映照着他專注的側臉，抛開對方略有些狂野的發型和赤裸的上半身，很像一回事。

他對于原始人長相以及各種認識都來自書本，書本上的原始人自然是很原始很抽象的，無論是長相，毛發，身材，體态。

這樣的想法在他腦子裡根深蒂固，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認真留意過這裡的人長相，或者說下意識将他們的臉替換成他以為的那樣，包括山，即使他們已經在一個山洞裡面住了一個周，對方的長相在他腦子裡仍然是迷糊的。

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對方其實并不像他刻闆印象裡的原始人，目光再寬容一些，和他以前見過的所有人沒什麼卻别，甚至算得上出彩。

嘴巴不凸，眼睛不凹，鼻子不塌，牙齒不缺，沒有亂糟糟的長發和胡須，相反，三庭五眼，端端正正，輪廓流暢，面龐幹淨，一雙眼睛明亮深邃又充滿野性。

林森的注意力已經徹底轉移，兩隻胳膊往後撐住身體，在觀察山的同時，不知不覺間做出了一個放松的動作，直到男人蓦地撩起眼皮，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

兩人對視了半秒鐘，林森收回目光，擺正了身體，眼睛規矩地看向對方身前的空地，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被分成了兩堆，一堆大一堆小。

男人沒有追究他‘偷看’自己的行為，伸手把大的那一堆推到林森面前。

林森伸出雙手，攏了攏懷裡的野菜和草根，疑惑擡眼，果不其然看見對方把自己的那堆小的扔進火裡，意思很明顯。

“謝謝。”林森下意識脫口而出，意識到對方根本聽不懂，立馬垂下視線緊閉了嘴巴。

“不用謝。”

聽見聲音，林森愕然擡頭，兩人再次對視，半晌，林森率先收回目光，低頭整理着懷裡的野菜。

野菜被林森倒騰來倒騰去很快就焉了個幹淨，兩大捧縮成了一大把，趕在徹底焉得沒了原樣之前，他大概記住了他們的特征和外貌，把已經焉掉的野菜對半分成了兩份，一份給山，一份留給自己。

不過山沒有接受他的好意，瞥一眼便移開目光不再看，林森隻能一個人解決了它們，洗也不洗就生嚼了咽下肚，填飽了餓了一個星期的肚子。

晚上，林森躺在火堆旁，難得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天蒙蒙亮，朦胧間聽見洞裡的動靜，應激似的瞬間睜開眼睛坐起來。

是石床上的山翻了一個身，由平常的側躺變成了平躺。

林森看了眼洞外的天色，估計還有對方可能還要再睡一會兒，剛準備躺回去，靜悄悄的山洞裡忽然響起一聲響亮的肚鳴。

“……”

林森準備躺下的動作頓住，維持了胳膊肘撐在地上半躺的姿勢，盯着石床上的人愣住了。

原始人的肚子餓了也是咕噜叫？這是林森第一反應。

好标準的咕噜聲，跟放動畫片似的，這是第二反應。

他昨天晚上沒有吃飽，這是第三個反應，也是讓林森忘記動作的原因，視角的原因，他隻能看見對方小半個側臉，和仍舊閉着的眼睛。

林森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撤開支撐的胳膊肘，毫無聲息的躺下。

躺下後沒多久，男人就起身了，林森閉着眼睛留意着對方的動靜，幾陣微弱的窸窣聲和腳步聲後，山洞再次陷入了安靜，不一會兒，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外邊傳來，整個部落漸漸蘇醒。

林森大概又躺了十分鐘，再睜開眼天色已經明亮了很多，他無意識地翻身平躺，盯着被燒火的煙熏得黑黢黢的山洞頂走了一會兒神，利落起身。

踏出山洞口，一股清澈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微涼的感受順着氣管一路來到肺裡，是真正意義上的沁人心脾，多呼幾口就感覺整個人由裡到外都被滌蕩了一遭。

林森眯着眼睛，在他眼前，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山谷，兩側山大概四十五度傾斜，和其他山相比，植被覆蓋率不高，散落着幾百個山洞，山谷中央有一塊大約八百米跑道大小的平地，一條幾米寬的略微彎曲的河流從當中穿過，将平地均勻地分成了兩半。

平地中央有一個石頭搭起來的幾十平米的高台，是平常宰割獵物的地方。

幾眼掃過整個山谷，林森視線順着不遠處的小路延展，很快就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林森視線一路跟着對方，看見對方沿着小路走到了部落上遊河流延展出來的一處小譚裡，脫掉了腰上的獸皮走進去。

洗澡啊

林森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随即側頭聞了聞自己，他也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好好泡過水，但好在當中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涼快的山洞裡，還沒有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