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還是去年寒季，這邊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石水說

“能有什麼變化，就一年。”有獵人接話，加上林森，他們一行有十二個人，林森對這些臉都很陌生，但能認出他們是經常和山一起外出捕獵的那一幫人。

“也是，不說閑話了。”石水說，一群人不快不慢地往山下走，林森綴在隊伍最後面，前面是山，兩人落了倒數第三個人好幾米，但山絲毫沒有加速的意思，隊伍裡石水探出一個腦袋，對于他們落伍的行為沒做反應。

這是山這隻隊伍寒季來臨前的最後一個休息日，往後幾天則是其他隊伍，從現在起，到明年阿達河重新開始流動，獵人們不會再也休息的時間，整個寒季，除非極端情況，比如惡劣天氣和重傷，獵人們超過二分之一的時間都會在外捕獵。

但今天他們的任務隻是砍伐寒季使用的白木，每支隊伍都有族長和祭司分配好的任務量，需要在今天内完成。

白木極耐燒，幾十斤重的一截可以燃燒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異味，熱量充足，是非常好的燃料，但因為質地堅硬，不易砍伐，距離遠，部落也隻有寒季才會用到它。

但在林森眼裡就不一樣了，山上次給他帶回去的幾截他到現在都還沒有用完，一時這種木料難以處理，二是他還沒有找到能顧發揮它最大用途的方式。

前方傳來此起彼伏的砍伐聲，震得遠處的湖面都在顫抖，林森思緒被打斷，目光不自覺地放在眼前的景象上。

十幾個精壯的男人均勻分布在林子中，各選中一顆筆直細長的白樹，高高揚起胳膊，迅猛落下，炸出一朵木屑花。

林森第一次參與獵人們的集體活動，忍不住多看，獵人們從小長大，熟悉彼此的一舉一動，即使是背對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也透着一股默契。

山混在其中，他的身形被一般獵人都要高大，現在一個人站在獵人中間也沒有了那麼明顯的存在感。

這是一個集體，林森無比清晰地感受着這一點，目光慢慢移開，看向遠處閃着粼粼微光的湖面。

湖水很深，淺岸還能感受幾分清澈，越往湖中，湖水漸漸幽暗，不難想象，底下湖水究竟有多深。但林森腦子裡沒有探究湖水深度的想法，他看着平靜寬廣的湖面，隻在想裡面有沒有魚。

早知道山會帶他來這邊，他應該把漁網帶上的，他惦記這片湖有一段時間了，原本想着逮着山有空的時候和對方一起來，但是後面出了那件事，他一時沒有出門的興緻，事情就完全擱置了，他以為要等冬季才能有機會。

漁網……

林森腦子裡浮現山洞裡那張大漁網的樣子，目光遠遠沿着湖岸打量，似乎是在選擇在那裡撒網比較合适。

獵人們的速度一如既往的迅速，不過一會兒，地上就堆起了一座木頭山，頗有經驗地攔在了三顆樹中間，看上去一點都不像一群裹着獸皮裙的原始人所為。

獵人分散地坐在地上休息，大聲聊着天，不時發出一陣笑聲，聽不出一點憂慮，林森坐得遠，隻能偶爾聽見幾個熟悉的詞語，無所事事地盯着地面發呆。

好在這種遊離在外的感覺沒有持續多久，獵人起身扛起木頭原路返回，沒有人有再留在原地的意思，林森朝山看過去，對方也剛好扛着捆木頭朝他走來。

“走了，回部落。”扛着幾百斤東西，山語氣和表情都很正常，放慢了些腳步從林森面前走過，林森默默等對方走開了些，跟上男人。

他回頭看一眼，看見原處還留着一半的木頭，估摸着時間，猜測獵人們還會再來一次，最後也和他預料的一樣，一行人花了幾個小時回到部落，沒有休息太久，重新重發，期間，林森從隊伍裡出來。

“怎麼了？”山走到林森面前，這時候獵人們還沒有出發，四散在廣場中央，沒有人刻意注意他們，但兩人面對面站在一起，實在紮眼，尤其當中一方還是林森，一個渾身上下都和部落格格不入的外來人。

完好的皮膚，富有光澤的頭發，健康有血色的膚色，除了微微垂下的腦袋，整個人站得筆直，像他們剛才從湖邊砍來的白木，堅韌挺拔。

“山洞。”林森說，蹙起眉不知道怎麼給山描述自己漁網，退而求其次，“藤蔓，捕獵。”

“……”山垂着腦袋，誰也不知道他在明白了林森的意思後輕輕舒了一口氣，他和林森确認，手指指向幾人回來的方向，“回來，我們一起去湖邊？”

“嗯。”林森點頭。

“好。”山回答，随意看了一眼四散的獵人，留下一句‘你們先去’，示意林森可走了，并且擺出一副‘我和你一起回去’的架勢。

一行人沒料到山的話，愣在原地，石水先反應過來，“他怎麼了？”

“他回山洞拿武器，捕獵。”山說，人群沉默，看向林森，眼底意外沒有看一個奴隸的鄙夷和不屑，他們知道，如果是對方，說是武器，那就是武器，并且還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出奇有用的武器。

石水看着兩人張了張嘴，擺手，“去吧去吧，抓緊時間。”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默契地加快速度，重新回到廣場，已經不見一個獵人的影子，林森背上多出了一個背簍，滿滿裝着一張漁網。

不等山說話，他調整調整了背簍，順着河往上，埋頭走了兩個小時，終于看見了一幫人的身影，不過是迎面而來的。

十幾個獵人從身邊走過，林森清晰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他背上多出來的背簍上，不過什麼也沒看出來，扛着木頭大喘着氣離開。

看着離開的隊伍，林森心底輕松幾分，他并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他捕魚的過程，山……除外。

知道林森背簍裡的東西是捕魚用的，山沒有着急去扛木頭，而是在前面給林森帶路，帶着林森走過一條并不明顯的小路，安穩來到湖邊。

林森沿着湖岸走了幾分鐘，來到他上午選定的地方，雙腳踩到離湖水不到一尺遠的地方，掏出背簍裡的漁網。

漁網是事先理好的，林森把漁網整個拎起來，往後擺動兩隻胳膊，猛地發力，一叢藤蔓在空中散開，成了一個不算标準的圓，從一側開始，均勻降落在水面。

下一秒，林森腳下一滑，加上慣力，整個人就要往湖裡栽，不過身體才剛剛搖晃，胳膊被緊緊抓住。

林森穩住身體，回頭用拗口的音節還算流暢的說了‘謝謝’。

“不謝。”山回答，眼睛看着湖面，看着褐色藤蔓徹底消失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