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那天孟渟來得很早。她習慣性提早。教室沒有人,她便找了個最後一排靠窗沒人會坐的位子。
後來教室又陸續來了些人,有了些喧鬧的人聲,他們互相打着招呼,孟渟戴着耳塞低頭在寫作業,全當與自己無關。
鈴響,她才把身邊故意占着座的書包拿了回來放進抽屜裡,然後撐着頭看向窗外在等老師。
重海的教學樓是磚紅色的,與她以前待過的學校都不同,陽光照在紅牆上折射着耀眼張揚的紅色。
這時集訓老師拿着摞試卷走進了教室直接開門見山:“我先給你們發套真題卷,你們先做做看,前排的同學幫忙往後傳一傳。”
試卷傳到她前面那排時,孟渟收回了目光,她接過傳過來的試卷,忽然聽見講台處的老師說:“你小子怎麼來這麼晚?沒位子了,你坐那裡吧。”
孟渟才擡起頭,有人拉開了她身旁的椅子。映入眼簾的是少年長過眉眼的劉海和一截清癯分明的手臂,瘦得可以很明顯看到關節處凸起的那塊骨頭。
周淨植。
她剛才看的那一眼看得不算清楚。來人側對着她,劉海正好遮住了他的眉眼,而她又看得很快,什麼都沒有看清就收回了目光,但心裡卻即刻浮現出他的名字。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離開一班那間教室,他們還能陰差陽錯又做成同桌?孟渟沒有看他,隻是管自己拿起了筆開始寫試卷。
集訓老師拿着試卷走到了他們這邊,她似乎認識她旁邊這人,将試卷遞給周淨植時還調侃了句:“這次看看你能拿多少分。”
他側對她坐,單手撐着頭,空出來的那隻右手還在不緊不慢地轉着圓珠筆。圓珠筆在他的指尖很漂亮地旋了好幾個圈,而後聽話地落入他的手心。
“嗯。”他的語調淡漠,一如既往,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仔細一聽,又好像比之前稍微好了很多,說話間總算能有了些正常人該有的音調起伏。
他們做題的速度相當,有時是她快,而有時又是他略勝一籌她窮追不舍。孟渟難得棋逢對手,那優等生的好勝心忽然生了起來,與平時同他所結的一截又一截的梁,這會兒新仇舊恨合算,便是在做題時處處暗暗與他較量。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下來,忽然此時聽見外面轟隆隆雷鳴作響。孟渟循聲看向窗外,閃電的銀光恰在這時映照在她的眼裡。
孟渟沒由來想起今天早上她不經心瞥的那眼的手機屏幕界面彈出的那則消息。系統自動推送的二十四節氣的日曆提醒。
驚蟄。
這聲春雷綿延不絕,同樣驚起眼前這座安靜在沉睡的教室,他們從試卷裡似恍然醒來。
孟渟聽見前面的那位男生對他身邊的人低聲抱怨道:“我就說今天不适宜集訓吧。”
“打雷了?那是不是要下雨了啊?我沒帶雨傘啊!我的媽呀真是背過頭了!今天難得沒看天氣預報!”
老師開始講解下一道題。她将試卷翻了頁,胳膊卻無意碰掉了橡皮。橡皮骨碌骨碌落地,最後停在他們的座位正中間。
孟渟放下紅筆,低頭去撿,餘光卻不經意瞥到身旁的人寬松的藍白色校褲尾處露出的那截細細的腳脖,還有那塊凸起的腳踝。
孟渟像是無意窺見到了個天大的秘密,霎時臉色通紅,急忙别開目光,拿起橡皮起身,腦袋正要撞上桌角時卻被什麼東西擋了住。
是周淨植的手。
她剛才彎腰要撿橡皮時随手放在桌上的紅筆這會兒忽然失了重心,咕噜咕噜滾過桌面,在即将要砸到孟渟的時候,被周淨植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