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一說,楊珂就表現出一毛錢的興趣:“哦?那你抽他了嗎?”
回憶了下昨天半夜裡的一點兵荒馬亂,我的心抽抽了。
“嗯。”
一開始我就沒指望赤手空拳和熊對打,反正我也打不過,好在房間裡還有七大武器之首——折椅,于是後來我就用他陳文博坐過的椅子把他給抽了出去,叫他滾蛋。
我的暴行驚動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出來阻攔,幸好VIP區病房不多病人也不多,大家都有素質的,沒人大半夜圍觀,也沒人沖出來拍照發微博。
但陳文博應該是氣死了,我估計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昨夜他簡直是氣急敗壞,一邊逃竄,一邊還沖我嚷嚷“你等着回頭我就收拾你”之類之類的。
然而我也有不知道哪來的熊心豹子膽,氣急了不跟他客氣,就也沖他嚷嚷比中指。
“你才給我等着你吧你,去死!”
我把昨夜的場面和楊珂詳盡描述,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正色道:“唉,你這孩子,打他幹什麼啊,傻不傻?”
他說話的語氣有點像是老我三十歲,但其實他也就比我大個三歲罷了,都還不到三十。
我還是老實對他道:“沒事,反正人家都說我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楊珂好奇,問我:“哪個人家啊?”
我讪笑:“就人家咯。”
人家就是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類罷了,因為我樂正甯從小被罵衰,有爹生沒媽養,我最熟悉的親人隻有一個看起來像是跟我沒太多血緣關系的爹,還有一個看起來也像是跟我沒有什麼血緣關系的哥。
一道門鎖住三十二平方米的家屋,内中擠着三個臭男人,他們兩個負責我埋怨你你埋怨我,我負責在旁邊不說話沉默,也随便他們跟外面人一樣胡說八道。
他們說,小時候的樂正甯不哭不笑不說話,像是傻。
他們還說,說長大後的樂正甯不哭不笑不說話,可能确實是傻。
可拉倒吧,我就是懶得跟他們說。
其實他們都是傻瓜我最聰明,但我雖然聰明但不耐打,一般遇到找我事兒的,隻要不是像昨天夜裡陳文博那樣的垃圾,我隻要在心裡默念十遍百遍“别人生氣我不氣,别人比我早斷氣”,就行。
“哦,我之前就想說,看見你的時候覺得你好像很開心,又很不開心。”
當然了,我笑道:“對啊,因為我是普通人嘛,普通人就這樣。”
做人最緊要是開心少計較,我樂正甯又脆弱又堅強,又軟弱又倔強,年輕着世故,懶惰着勤奮,自卑着嚣張,但好好壞壞的人生我都可以過,并不想去擔心太遠的未來或别的什麼。
不過講真,聽楊珂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我大概是要涼了。
這回陳文博肯定很生氣,他看起來像是睚眦必報的小人,又或者幼稚鬼,我可能得認真考慮下,以後不用再記挂着吃這行飯。
真可惜,我這人還挺喜歡演戲的,而且一想到這件事,胸口處有一瞬短暫異樣,就像被撕裂一般驟然發生的劇烈疼痛。
跟從前一樣,我順應疼痛倒了下去,把自己蜷縮起來,想好過點,然而看我這麼突然發作,眼前的楊珂都像是被吓了一跳。
“你怎麼了?我幫你叫醫生來?”
他一邊握住我的手,一邊要按床頭的呼叫器,我忙拽住他不放:“不用。”
我太熟悉這種無有病因,突然出現如閃電般短暫卻又激烈的神經痛,而且以前我隻能習慣于在那短暫一瞬将自己蜷縮起來,就像個流淚金針菇,失望着沒人安慰我将我舒展開,但今天還算好過,因為至少有個楊珂在看着我。
而且看我坐起身,他還問我關心我:“真的沒事啊?”
我用力點頭:“真的沒事,謝謝。”
好吧,其實說完我又覺得我有點丢人了,因為在我的想象裡,我剛才痛苦起來的樣子應該不夠好看,至少不像楊珂曾經在《奔流》裡演出李長識每段痛苦那麼好看。
所以啊,還是楊珂牛逼,他飾演過的李長識,不管是沉默流淚還是歇斯底裡都美麗着,我永遠不會忘記。
平複了一下心情,胸口的疼轉瞬即逝,就像是從來沒發生過,我緩過氣來,笑道:“别擔心,經常的,我什麼毛病沒都有,檢查了好多次了。”
楊珂這才松了一口氣,也松開了手重新坐下:“你啊,現在才想起來怕啊?”
我點點頭,又搖頭。
“怎麼?”
“我就是想,打就打了呗,反正我本來就涼,”我道:“他要是受傷了告我要我賠錢,我就去蹲大牢,他要是沒受傷想整我,我就買個老人機退網,去哪哪鄉下找個不露臉的工作,餓不死我就好了。”
楊珂失笑,對我的說話點評并表揚道:“可以,你活得還挺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