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那麼十幾二十來分鐘,我和宋硯坐在了同一輛馬車上。
事情是這樣的——在宋硯提出送我回家的建議後,本來他是打算讓我自己坐馬車,他在旁邊騎馬護送。但是由于行宮這邊地勢空曠,夜裡風大,我怕給人家宋侯爺吹感冒于是發出了共享馬車邀請,意外的是宋侯爺竟然爽快接受了。
行宮保安找來的這個馬車比周冬的馬車小了不少,剛剛落座,我倆就心照不宣地各自往兩邊擠,宋硯幹脆直接把刀放在了我倆之間,隔出了一條明晃晃的緩沖區。
我感覺氣氛有點兒尴尬:“那個……侯爺,咱倆要不唠點兒啥?”
宋硯說:“嗯,我是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我友好微笑:“行,你盡管問。”
他想了想:“你和甯王,為什麼會突然來行宮這邊?”
“……”
這個問題還真是說來話長,我以為我倆頂多唠唠簡答,沒想到宋侯爺上來就給我來了一道論述。我把回憶按照三倍速倒放,挑挑揀揀把從周冬抓我上酒樓起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也不知道他聽了能不能捋明白。
宋硯稍微一琢磨,又問:“你是說比武的時候,陛下出現了?”
“對呀,”周大福這事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周冬為了抓他把手底下的人全派出去了。不過也該着周大福倒黴,碰誰不好偏偏就碰上了端木林森……”
宋硯看向我:“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假獨孤孤獨說過的話?”
我撓頭:“他說啥了?”
宋硯:“他說,陛下讓侍衛帶他渾水摸魚,剛一出宮就被他給逮住了。”
我:“……”
宋爾摩斯大概看出來了我是個廢廢,沒再跟我進行語言交流,而是下意識握緊刀鞘,開始獨立思考。
我怕打擾人家,大氣都不敢出,隻敢悄麼聲地在旁邊看着——宋侯爺運轉大腦的時候喜歡皺眉毛,雖然臉是帥的,但是氣質賊冷,就差把禁止投喂四個字寫在腦門上。
差不多半分鐘後他的眉毛展開,我這才敢說話:“侯爺你悟啦?”
“沒有,”宋硯抱起胳膊,“我能知道的其實很少。”
這個話題結束後車廂裡又陷入了令我窒息的沉默,我當機立斷,開始另找話題:“侯爺侯爺,既然你問我問題了,那我能不能問你?”
宋硯回答:“自然。”
“我沒别的意思,單純就是有點兒好奇,”我瞅瞅他,“你是啥時候發現那個獨孤孤獨不對勁的?端木林森跟獨孤孤獨之前見過面,連他都沒認出來,你卻能認出來。”
“其實我……”話剛起了個頭就被他咽了回去,“沒什麼。”
“……”
大約是看出來了我有那麼一點點失望,宋侯爺趕緊又補充:“我不認識獨孤孤獨,但是他與我爹确實是朋友,當年珠峰論劍之後他還曾邀請我爹他們去過虎嘯山莊。”
我沒忍住追問,“吼,那還真是不打不相識。那然後呢?還有啥故事不?”
宋硯搖頭:“沒有……從前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我想都不想:“那你……”
我下意識還想問,然而再一看宋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刨根問底地讓宋硯想宋瞻還活着的時候發生的事,這種行為的性質跟反派三叔找宋硯打劫《菜花寶典》半斤八兩。
事不能這麼辦。
空氣又雙叒叕開始凝固,好在這次是宋硯主動開口:“這些話不要告訴别人。”
“一定,我保證,”我拿出交投名狀的态度,“不,我發誓。”
宋硯一怔:“多謝。”
我潇灑回複:“客氣!多大點兒事!”
“我要謝你的,不是這個,”宋硯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隻是随口一說,“姚欽,你其實,是一個挺好的人。”
“……”
我嘞個去今天晚上魔幻的事是一樁樁一件件,這宋硯宋侯爺一夜之間長出來了能發現真善美的眼睛就夠稀奇了,更稀奇的是他這人嘴裡竟然還會吐象牙了!
“你要是說這話我不跟你犟,”我一激動半個屁股坐上了宋硯的刀鞘,單方面跟他勾肩搭背,“就算不看這些天咱倆建立的革命友誼,單看咱這層人際關系——我最鐵的兄弟是你表哥,你表哥最疼的人又是你這個表弟,四舍五入咱倆也是兄弟。也就現在手邊沒有酒,不然我高低得跟你碰一杯!”
“……”
我拍拍他肩膀:“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侯爺,咱商量個事中不?”
“……什麼。”
我露出個真摯的笑容:“交個朋友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