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汐市北城區的郊區,有一座小山叫做大雪山。與之相對,在南城區的郊區,有一座大山叫做小雪山。因為潮汐市正好處在南北方的中間,北方的小山在冬天常有鵝毛大雪,故名大雪山;每到北風強勁的年份,雪花落滿整座城市後,才會飄揚到南方的大山,故名小雪山。
在大雪山的森林中,有一對守山人兄弟,哥哥叫老爽,弟弟叫小旺。他們既是大雪山的主人——山契的持有者,也是大雪山的守護者——他們的工作就是每天巡邏,破壞盜獵者的陷阱,給迷路的登山客指路,還有搜集一些标本,兩個人每個月能領到總共兩百元的工資。
前一個守山人,也就是老爽和小旺的爸爸去世前給兩兄弟張羅了婚事,房子就在山腳,兄弟兩之中,哥哥勤勉實在,和大雪山有深厚的感情,結婚後很少下山回家;弟弟愛偷懶,愛老婆,無心巡山,一個星期有六天待在山下。這樣一年後,長住山下的妯娌前後差了三天生産,各自生下一個男孩,過了一年,弟弟妻子又生下一個男孩。
無論在山上還是山下,收入微薄,弟弟和家裡的人說好了這個雨季過了就帶家裡年輕人一起進城找工作,有了工作,有了錢,就能給奶奶治病,給嫂嫂和妻子買新衣服,給孩子們買玩具,這才是有盼頭的生活。這一天,弟弟從中午開始上山,山路經過幾天的雨水浸潤,已經變得很濕很滑,稍不留心就容易摔一跤。他慢慢攀爬,天黑以後就開着手電筒找路,大概在晚上八九點,撥開一叢栽倒的樹枝後,終于看見熟悉的小屋。
屋裡透着電燈泡的黃光。
弟弟過去,敲了敲門,哥哥過來開門。雨夜又黑又冷,看見熟悉的臉龐,弟弟有種終于解放的放松,湊過去擁抱,卻被哥哥推開:“一身泥!”
“你什麼時候怎麼愛幹淨了?不都是糙漢子嗎?”弟弟進屋關上門,來到桌子前坐下,大口大口喘氣休息。
“怎麼挑個雨天上來?等明天晴了再來也行。”哥哥給弟弟倒上熱水,拿毛巾給他。弟弟擦着頭上手上的雨水,提起正事:“哥,我呢,給小娟和小柔都商量好了,月底進城去找份工,你要不放下這邊,和我們一起吧?城裡收入高,我們四個人年輕力壯一條心,每個月能賺至少八百塊!”
聽到“八百塊”,哥哥确實眼皮子一跳。巨款,一筆巨款,但心裡卻不太是滋味:“你和弟妹商量好就行了,小娟聽我的,我們要留在山裡。”
弟弟也有他的理由:“老娘每個月吃藥要花一百,我們不多謀劃一些出路,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何況,三個孩子三張嘴,每天都要吃飯,總不能和我們一樣喝點米湯對付吧。”
“喝上米湯已經很不錯!你難道想吃龍肉嗎。”哥哥不為所動。
“哥,我找村幹部打聽好了,我們三個小孩,到城裡念書都是免費的,不交學費,還能吃上學校的飯菜。你看啊,我們兩個沒有文化,但我們的小孩得讓他們念書,以後都當文化人,賺大錢。”弟弟換了個勸法。
哥哥仍然固執地重複:“這座山才是真正的财富,你的孩子我不管,但我家的長大以後也得給我守山。”
弟弟急了:“什麼你家我家,我們不是一家嗎。”
這時裡屋走出來一個陌生人,中年男人,瘦小顯老,山羊胡子。哥哥介紹說:“這是白天上山的黃教授,下雨路滑,我留他過一個晚上,雨停了再下去。”
山羊胡本來去裡面屋子睡覺了,聽見兄弟兩個說話的動靜,才起來看。
黃教授聽到了兄弟兩的一些對話片段,加入了聊天:“這座山當然是大财富。”
話鋒一轉:“老爽,你兄弟兩這山契,找到賣家一賣不就值錢了嗎?”
老爽沒有反應過來,他從來沒想過要賣山:“賣?這……”
小旺一聽山羊胡和自己是站在一邊的,加把勁對着他哥做工作:“哥,黃教授說得對,這山從我們太爺爺那會就在守,一代人傳一代人,不就是等着這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