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猛地往下一陷,茶幾邊緣映出一大片影子,我頭上壓過來一隻手掌。
“你們在說什麼?”爸爸愉快地問,一邊揉着我的頭發,“什麼特林?亞伯在底下搗鼓新菜式呢……伊萊恩,你該剪頭發了。”
“斯萊特林。據說那是一個——噢,不太好的學院。”哈利說。
“那個伏地魔就是從斯萊特林出來的。”我補充,任他亂揉我的頭頂,“壞巫師都是從那裡畢業的。不行,我最近太忙了,沒有時間去理頭發。”
爸爸嘴角又往上勾了勾,藍眼睛對我眨眨:“你在忙什麼?吃蛋糕增重嗎?還是跟迪斯科搶黃油小餅幹——”然後在我伸手推他之前敏捷地舒展開手臂,一把将我緊緊箍住,“壞巫師?不見得吧,孩子們……”
“但伏地魔是一個斯萊特林。”我被他箍得動彈不得,反駁說,“艾什利先生說他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黑巫師——”
爸爸嗬嗬笑起來:“人們都會認為最近的一個暴君是‘有史以來’最殘酷冷血的統治者,頭銜沒什麼大不了的。”旋即松開手臂,“不過可不能隻看一個人是從哪裡來的呀——三一學院也會走出騙子和惡棍,貧民窟裡也能找到最純淨善良的靈魂……無論是什麼地方,都有或好或壞的人,而這和那個地方本身沒有必然聯系。”
“……可我還是一點兒也不想去斯萊特林。”我盯着他那雙湛藍如海水的眼睛。
那雙光輝熠熠的藍眼睛眨了眨:“那就不去好了,寶貝。來,和我說說赫奇帕奇吧……”
天空在刻闆的鉛灰色、澄澈的藍色、濃烈的橘紅、沉郁的深藍之間,變來變去,變來變去。雲彩消散又聚起,飛快地變化着形狀流過蒼穹。暑假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我們家又添了一位新成員——在我生日那天,它從艾什利先生拎着的長袋子裡鑽出腦袋,歪着腦袋用深藍色的圓眼睛看我。
艾什利先生說他那天在神奇動物園看到了這隻貓,覺得很适合我。
“店裡的女巫正好從加州剛買回來一隻絕育過的小貓,五個月了。她說血統很純正——我倒沒有在意這個。吸引人的是,這種貓似乎更像狗……”他撓了撓黑耳朵小白貓的後頸,小貓立刻開始舒服地咕噜咕噜起來,趴到地上,艾什利先生撓到皮毛白而蓬松的背部,小貓咕噜咕噜着躺了下去,仰面露出了粉撲撲的肚皮,黑尾巴掃來掃去——和迪斯科被順毛摸、撓癢癢的反應一模一樣。
我叫它帕吉。亞伯認為這個名字符合我一向的命名口味,也就是說,非常糟糕。
“你怎麼能管一隻貓叫獅子狗呢?而且這更像是女孩子的名字。”亞伯把除了尾巴和耳朵外幾乎通體雪白的小貓抱在手上,“軟綿綿的,我覺得叫‘拉吉’比較好。”
但是小家夥似乎已經認定自己叫帕吉了,對于其他的稱呼一概沒有反應,這讓我不免有點得意。
帕吉對于任何人都相當親近,一撓它就會咕噜咕噜個不停,不管是被抱在艾什利太太還是哈利懷裡似乎都很滿意,一點也不怕生。它喜歡跟在别人後面,有時候一聲不吭,有時候奶聲奶氣地叫喚,連迪斯科都沒有落下。事實上,帕吉好像和迪斯科相處得尤其友好——經常混公園除外,因為帕吉很少到外面去——通常是迪斯科做什麼它也做什麼,刨花園裡的土,在廚房跳到桌子上舔盤子,把頭伸進狗盆喝水,吃飯的時候在桌旁叫喚着也要嘗一點食物,追自己的尾巴——不過不同于迪斯科,帕吉可以輕松抓到自己毛茸茸的黑尾巴,然後又放開,學着迪斯科繞圈子跑,抓住,再放開,又開始跑。
不過半個多月的功夫而已,我們家俨然有了兩隻狗。
“帕吉看起來好呆……”亞伯某一次歎着氣,看着和迪斯科并排一動不動蹲坐在後腿上的帕吉,“有點像伊萊恩……這下糟糕了……”
“而且眼睛的顔色也有點像。”哈利在一旁仔細地看看我又看看帕吉,興緻勃勃,“都是深一點的藍色。”
所以這是同意前一句話了嗎?這兩個家夥還真是讓人生氣啊。
爸爸坐在沙發裡毫不掩飾地大笑,露出兩排白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