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于案頭的連盞銅燈釋放出柔軟的橘色光芒,将案幾上竹簡的字迹照得清晰明了。
玉公子指着那上頭古拙繁複的文字一個一個地教給雲勝男:“瓊枝為燭兮椒露成釀,北鬥傾杯兮喚四方......”
雲勝男努力地睜大眼睛跟着辨認那些字,試圖将這些陌生文字刻入腦中,右手食指也跟着無意識地在空中描摹。
念着念着,她發現這段話頗為耳熟。随後她才想起,這段文字正是《大韶》祭祀舞的祀詞。
雲勝男困惑地側頭看向玉公子,玉公子為何要教她祀詞?
微微閃爍的火光落在對方的青玉面具之上,讓那張雕刻猙獰的獸臉面具也顯得溫潤了些。
恍惚間她有些好奇,這張青玉面具之下,究竟是張怎樣的面容?
玉公子性格溫和,聲音更是低沉好聽,或許他本人也長得溫雅如玉,不過她知道有些專業的配音演員的聲音很好聽但容貌卻并不十分亮眼,或許玉公子也是如此?
“嗯?”注意到雲勝男有些心不在焉,玉公子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停在竹簡的某處,轉頭看着雲勝男,“有哪裡不明白麼?”
被面具之後那抹溫和的目光注視着,雲勝男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就像個課上開小差卻被班主任抓包的學生,有些緊張地開始扣手指:“那個,我......”
她的肚子忽然開始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雲勝男隻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
玉公子微微一愣,随後輕聲詢問:“你沒有用過晚膳?”
雲勝男尴尬地笑了一聲:“被罰不許吃晚飯,剛才挖草藥的時候倒是挖了不少野菜,準備回去煮來吃呢。”
可惜突然到來的巫衛打斷了她的計劃。
玉公子想了想,召來玄甲:“小廚房中可還有食物?不拘什麼,多取些來。”
他的膳食通常都是巫神宮安排人送來,不過這禁宮之内也設有小廚房,平日都備着食材,以備不時之需。雖然玉公子自己不大用得上,卻是方便了喜好口腹之欲的玄甲。
知道妘昭飯量大,玉公子特意叮囑分量一定要足。
聞言,玄甲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揉了揉鼻尖小聲道:“公子恕罪......小廚房裡的餅餌和肉脯都被我吃了,隻剩些幹栗和粟米,哦,還有兩條鹹魚。新鮮的食材明天早上他們才會送來。”
言下之意,現成的吃食是沒有的。
玉公子聞言,默然片刻,又問:“那你可會烹煮?”
玄甲扯扯嘴角:“公子說笑了,咱打小學的也不是這個呀。”
讓他于萬軍之中取敵将首級還行,讓他洗手做羹湯這就有些為難人了。
雲勝男适時舉手,小聲自薦:“那個,我來試試?”
見兩人都不約而同轉頭看向自己,雲勝男才意識到,雖然這個時代階級分明,卻也不像後世那般苛求女人的容言德工,更不會将女子會做飯視為美德。
隻要是出生貴族,便是天生的統治階級,自有奴隸和仆役供她們驅使,所以基本上有些身份地位的貴女,都是不會自己親自烹煮的。
雲勝男眼睛一轉就開始編故事:“我雖為宗室女,但自幼與父母居于鄉野,後來父母皆殁才被接回族中。鄉野的孩子沒那麼矜貴,漿洗做羹這些活計我也從小就在做。”
玄甲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難怪,既如此,我去給你打打下手吧。”
他去往小廚房帶着雲勝男,路上穿廊過橋,雲勝男才知道這禁宮比她想象中更大,那宮中竟然還有一座偌大的花園,雖然被皚皚白雪覆蓋,但依舊恢弘龐大。
那花園的空地上,甚至還躺着兩頭動物,正懶洋洋地趴在樹下休息。
走得近了,雲勝男不覺腳步一滞,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見了啥?
那樹下趴着的是豹子和幼虎!
見到有陌生人靠近,原本趴在幹草堆上休息的虎豹驟然睜開雙眼從地上爬起,充滿野性的綠色獸瞳死死地盯着雲勝男這個陌生的入侵者。
雲勝男:“......”
她将手裡的燈籠擋在身前,便也借着燈籠的光看清楚了,那并不是什麼猛虎,而是一頭體積比豹子小了一圈的貓科動物,有幾分像狸貓卻又比狸貓大得多,身上還有漂亮的花紋,倒是與猞猁頗似。
旁邊那頭高大矯健的豹子也跟着往前走,它四足落地便有人的腰那麼高,棕褐色的豐美皮毛讓它看上去比雲勝男想象的更大隻。豹子野性的碧綠獸瞳緊盯着雲勝男,碗口大小的豹爪優雅落地,便在雪地裡踩出一串梅花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