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衛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手中的金色長戟,緊接着驟然發難,那鋒銳的長戟對準姜蘿的胸口猛然刺去。
索性姜蔟因為方才姜喜的動作已經有了警惕,此刻見那巫衛出手,雖然手邊并無武器,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撲上去用身體将姜蘿護住,同時一個後踢将那長戟踢開了些,帶着倒刺的長戟擦着她的腰腹而過,帶起一溜血光。
那巫衛見一擊不中,還要再出手,卻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聲音:“還請巫神衛手下留情,饒過我祭巫殿這不懂事的門人。”
巫神衛?
聽得遠遠趕來的祭巫殿主的聲音,姜蘿的面色瞬間慘白。縱然她再嬌蠻任性,卻也知道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
有虢國為她撐腰,這天底下的人九成都是可以任由她肆意踐踏的,餘下她不好招惹的便是虞王畿之中的天子和大巫,以及七大諸侯國的公侯。
不過在這餘下的一成之中還有些人别說是她,就算是她的父王也要禮讓三分,比如這巫神宮裡的大巫便是她最不敢得罪的人。
巫神宮之中雖有巫衛三千,但巫神衛卻隻有百人。隻是這百人皆是修煉巫力到了極緻的殺神,每一個都是在戰場上殺人如麻,能夠以一當百的劊子手。
他們平日并不負責巫神殿的護衛,隻負責大巫的安全。
這些巫神衛此刻出現在這裡,隻能說明一件事——巫神宮最高掌權者,大虞王朝的國師,虞天子的王伯就在這附近。
往更壞處去猜,或許就在那禁宮之内。
姜蘿攙扶着被一戟劃破腰腹的姜蔟跌坐在地,卻一聲都不敢吭,隻是含淚替姜蔟捂住傷口,試圖讓那汨汨流淌的鮮血流得慢些。
見祭巫殿殿主也匆忙趕來,甚至連轎辇也不坐隻徒步行來,方才動手的巫神衛這才微微挑眉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祭巫殿主,這女子是你祭巫殿的人?”巫神衛等祭巫殿主走近了才帶着嘲諷開口,“你是如何管教的,竟教出這等揭發同門的小人?既然你們也教不好,不如留給我們做活祭的祭品吧。”
聽到這話,姜蘿的臉色瞬間比地上的雪還慘白。
她神色驚恐地望向身後帶着金色面具的祭巫殿主,想說些告饒的話卻隻覺得喉頭像是梗着什麼東西,竟是畏懼到了極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群沒有人性的巫神衛據說最喜歡在大戰之前以活物祭天,若是用些奴隸祭品也就罷了,可她卻知道,這群人是最喜歡用地位尊貴的貴族當祭品的。
更何況,她方才與姜喜談話時尚在百步之外,這些巫神衛的耳力究竟有多厲害,才能在那麼遠的地方将她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這一瞬間,姜蘿終于意識到巫神宮的可怖之處。她一介大國王女,在對方口中不過是個可以随意祭祀的祭品。在真正的巫觋面前,她往日的驕橫是那樣的不堪一擊。即便是知道她的身份,那些巫神衛也是想殺便殺。
不過有姨母在,想來她的性命暫且是無虞的。
姜蘿低垂的眼底翻湧出瘋狂的渴望,權力,隻有緊緊握住萬人仰望的權力,才能夠有尊嚴地活下去!
祭巫殿主趕到後,見隻是姜蔟受了傷,姜蘿雖受了驚吓但人尚無礙,這才轉頭看向對面的巫神衛,淡淡道:“将軍說笑了,管教門人不力是我失職,隻是要如何處置也是我祭巫殿自己的事。今日驚擾大巫一事,我自會向大巫請罪。”
那五名巫神衛淡漠地審視着幾人,直到為首的巫神衛無所謂地點點頭,這才各自後退一步,示意祭巫殿主可以帶着其他人撤離。
姜喜在心底松了口氣,見姜蔟一時間還站立不住,便示意左右兩名巫衛上前幫着将她從地上攙起,這才跟在渾身氣勢迫人的殿主身後準備離開。
隻是一行人才走出幾十米,卻忽然又被從天而降的巫神衛攔住了去路。
祭巫殿主的聲音微冷:“閣下這是何意?”
她雖礙于大巫的顔面對大巫身邊的人總要忍讓幾分,但是這群巫神衛若是執意不給她面子,她也不是好招惹的。
那巫神衛見祭巫殿主的語氣不善,卻也不以為意,隻是平靜道:“大巫說他與祭司大人對弈無趣,聽見這頭的動靜便問了兩句,現在隻等殿主帶人過去答話。”
聞言,在場的衆人隻覺得脖子一涼,她們之中的許多人雖進宮數年,卻還不曾見過大巫一面。隻是關于那位大巫的傳言,卻聽了無數。
據說這位大巫曆經三位帝王,武能率百萬巫觋大軍替虞朝東征西戰,開疆擴土,文能在朝堂選拔賢德官員治國安邦,平衡諸侯。當初是他一手扶持如今的天子上位,在天子昏庸地沉溺酒色之時,還曾拿着巫神杖将天子從後宮抽到前朝。
甚至還有傳言,每每天子要見大巫之前,都要吃一角酒壯壯膽,結果又因為身上攜了酒氣又被痛揍。
這樣彪悍的大巫連虞天子都怕得要繞着走,此刻要召見她們,在場的人怎能不懼?
就連祭巫殿主想到大巫那暴烈如火的脾氣,也不免有些頭疼。
“我知道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祭巫殿主沉默片刻,點了姜蘿的名,“你随我同去。”
姜蘿的面色愈白,整個人都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她原本以為這事很簡單,在禁宮門口守着妘昭自投羅網便是,怎麼如今事态的發展卻超出了她的掌控,似乎連她姨母都有些罩不住了。
祭巫殿主懶得理會姜蘿,轉身就往禁宮的大門走去。
姜蘿猛地喘了幾口氣,這才心神不甯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