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情了？你先别着急，先跟前輩說，怎麼了？” 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但已經開始本能地做最壞的心理準備。

——最壞的情況莫過于是-80度冰箱斷電了。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長島京悟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們實驗室所有珍貴的蛋白質樣本都在這個冰箱裡。那些樣品，是無數人的心血，數月、甚至數年的研究結晶，價值粗略估計都在百萬美金以上。

但錢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學術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所有正式發表的論文，實驗中使用的關鍵樣品都必須保留一部分，以供日後複現實驗數據時進行驗證。也就是說，如果-80真的出事了，他們所有已經發表的論文，都要重新準備一份論文裡用到的所有樣品。而他們提取樣品的流程中還用到了許多已經停産、花再多錢都買不到的化學試劑。

……那得幹到猴年馬月啊！

想到這裡，長島京悟眼前一黑，仿佛已經看見自己未來的幾年裡，被困在實驗室，天天重複做那些他早就已經做過的實驗，直到他頭發全白、博士讀到七十歲。

如果真是這樣，哪怕琴酒親自上門把系裡的人都鲨個幹淨，也沒法在高壓下讓他順利畢業了。強如組織，也大概不會想要和一整個學術界為敵。

但劉偉接下來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劉偉抽了抽鼻子，崩潰地說：“前輩，老闆來實驗室了，他今天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給每一個器材拍了照片，挂在了ebay（美版閑魚）上。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買下了我們的超離心機，馬上要過來提貨。”

長島京悟的大腦一瞬間宕機了三秒，試圖處理這個信息。但是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就聽到電話那頭的劉偉突然一聲驚恐的尖叫：

“老師，老師，那是我們的-80啊老師，老師你醒醒！！”

長島京悟的呼吸一滞。

如果說把他們每天都要用到的超離心機賣掉已經是學術圈地震級别的操作，那敢動-80度冰箱，簡直就是滅世級别的災難現場。這不光是他們實驗室的損失，這是整個系、整個學院，甚至整個學術界的損失！

電話那頭，劉偉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然後飛快地說道：“前輩，我現在去阻止老師把我們的-80賣掉，前輩你趕緊過來啊！”

說完他就挂斷了電話。

。

老闆？他不是已經被日本公安護送到機場、現在應該落地日本了嗎？長島京悟還沒完全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但本能已經讓他迅速起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他一邊把襪子穿上，一邊開始思考：如果日本公安那邊什麼消息都沒有發過來，說明計劃一切正常。計劃一切正常的話，那這個老登的皮下應該是……

……果戈裡。

又是這個小登！！！

長島京悟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試圖用物理攻擊讓自己冷靜下來。傳來的痛覺告訴他，自己并沒有做什麼離經叛道的夢，他真真切切地活在現實之中。

但這也意味着，現實比夢還離譜。

也就一個晚上的功夫，果戈裡究竟去了哪，又到底在發什麼瘋？

長島京悟匆忙穿好外套。他走出房門，客廳裡，赤井秀一正叼着一片烤吐司，動作随意地沖他打了個招呼。

長島京悟語速飛快地說：“秀一，趕緊收拾一下，我們現在要去實驗室。”

赤井秀一皺了皺眉，明顯聽出了這不像是普通的早起上班，于是問道：“出什麼事了？”

長島京悟惡狠狠地說：“果戈理要把實驗室賣了。”

赤井秀一：“……他要幹什麼？”

長島京悟咬牙切齒地重複道：“他要把實驗室賣了。”

赤井秀一的動作停滞了一瞬，他緩緩眨了眨眼，顯然大受震撼。他語氣複雜地問：“……實驗室還能賣嗎？”

但長島京悟根本沒時間解釋科學儀器的市場流動性，他自己也不想去思考這件事的邏輯有多麼荒唐——因為事實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個登做不到的離譜事。不僅僅果戈理是這樣，全世界的登都是如此。

長島京悟痛苦地扶了扶額，然後迅速抓起桌上的吐司，塞進自己嘴裡，試圖用碳水補充足夠的精神力，以應付接下來可以預見的雞飛狗跳的一天。

他一邊以最快的速度咀嚼着，一邊把手機塞進口袋，大步流星地往門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