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島京悟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還能在有生之年和那個可怕的琴酒再說上話。
馬蒂尼低頭搗鼓了一番,打了一個語音電話,然後把手機開了免提。嘟嘟幾聲響後,琴酒冷冽的聲音響起:“喂?”
馬蒂尼看上去也是肉眼可見的緊張。她咽了咽口水:“嗨……嗨,琴酒。”
琴酒:“馬蒂尼。你最好是有事。”
“真的有事,”馬蒂尼飛快地說,“我求你幫個忙。”
“滾,我沒時間。”
琴酒是一個非常容易懂的人,以長島京悟對于琴酒淺薄的了解,這電話挂斷的時間最多還剩三秒。馬蒂尼大概也知道,于是猛地開口:
“等等!!”
電話那頭傳來琴酒不耐煩的一聲哼。她硬着頭皮道:“琴酒,當時代号考核的時候我最後借了你一把槍。那個我的意思不是要挾你,我當時有兩把槍,其實也沒多大事,我本來沒打算讓你還這個人情……”
長島京悟崩潰地心想:像琴酒這種作惡多端的人,怎麼可能被這種人情裹挾。果然,自己這輩子還是到頭了。
沒想到琴酒沉默了一下,然後淡淡地說:“行,你說吧,這個人情就此一筆勾銷。以後别再拿任何破事來煩我。”
……你一個冷血殺手怎麼這麼講義氣啊?!
馬蒂尼松了口氣,連忙說:“是這樣的,你還記得長島嗎?你之前還去給他送過入職文件。呃……長島京悟?”
琴酒:“不記得。我當時殺了他嗎?”
長島京悟:“呃……承蒙您手下留情,當時沒有。”
琴酒:“哦,是你啊。你還活着?”
馬蒂尼:“對,不僅活着,還得到了朗姆的賞識。現在那個老東西要給他做代号考核,内容是讓他潛入一家生物公司,偷情報、然後炸掉整個設施。”
電話那頭像是傳來一聲嗤笑:“老東西真是越活越蠢,這種級别的任務也能當代号考核?”
馬蒂尼說:“對于殺手來說或許是,但長島他連槍都不太會用,實戰經驗為零。你也知道科研組那些人的戰鬥力……讓他們幹這種任務,不就是拿人送死嗎?”
琴酒:“代号考核,不允許我們插手。”
馬蒂尼:“我知道。但任務内容是‘潛入并摧毀’,他隻需要證明是他一個人進去再出來就行了,并沒有規定他執行期間不能有人在外圍清理警衛。如果我能幫他的話,就沒必要麻煩你了,問題是我不能幫他——我是朗姆的下屬,一舉一動都在他眼皮底下,我怕到時候老東西借題發揮。但是他掌握不了你的行蹤。更何況,你跟朗姆關系不好,不正好可以借機找他點茬?”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像是在評估風險。
然後——
“砰——!”
是槍聲。
……狙擊手就這麼喜歡在出任務的時候接電話嗎?
又過了幾秒,隐約傳來琴酒收拾裝備的聲音。然後他冷冷開口:
“把時間和地點發我。還有,目标設施的結構圖、人員分布、适合狙擊的掩體位置,一并整理清楚。”
馬蒂尼大喜:“太感謝你了!”
琴酒語氣不屑:“我隻是路過,順手解決幾個不順眼的人罷了。和你、還有長島,”他冷笑了一聲,“沒有任何關系。除此之外,别指望我再多做什麼。”
長島京悟眼眶一紅,哽咽出聲:“義父……”
“……”
電話那頭傳來琴酒像是聽到了什麼髒東西的微妙停頓,然後電話被迅速挂斷了。
。
周天的淩晨,長島京悟早早地醒了。緊張讓他完全睡不着,也沒有任何胃口。他逼着自己吃下了兩條能量棒,感覺自己再吃一口就要吐了。
然後他換上了馬蒂尼給他的行動服——黑色的、用特殊材料制作的緊身衣,因為包裹性極強,可以暫時性地給傷口止血;一件掩人耳目的黑色襯衫,襯衫内側縫着一些可以迅速取出的刀片,用馬蒂尼的話來說,就是“你不知道怎麼用的話就記着掏出來直接捅他們”的作用;在最外面,是一件幾乎是組織工服的黑色風衣。
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感覺自己面色蒼白得可以直接出去演鬼片。
他拉開公寓的門時,馬蒂尼已經等在門外了。她上下打量他幾眼,像是想打破這死寂的氣氛似的,努力揚起笑容打趣道:“該說不說,你這樣還真挺帥的。”
長島京悟勉強地笑笑。
馬蒂尼見他興緻不高,也沒再多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地下到車庫,坐進馬蒂尼的車。
引擎啟動,銀白色的馬自達在蒙蒙亮的天色下駛出東京,穿行進空蕩的高速公路。
長島京悟的腿上放着一台iPad,屏幕上是蒼白之火生物科技的建築平面圖、潛入路線、以及适合安放炸藥的位置。他昨天已經把這些内容翻來覆去背了十幾遍,但此刻還是忍不住一頁頁再看一遍。臨時抱佛腳,大概是人類逃不掉的求生本能。
車裡安靜得壓抑,馬蒂尼終于像是受不了這種窒息的氣氛,主動開口安慰:“你放心,這次計劃是周全的。我查清楚了,外面大概有四五個警衛,琴酒會在八百碼外的一處掩體幫你全部解決。他們防備心不強,輪班到下午五點才換崗。今天是周末,廠區裡應該也沒什麼人。”
她拐了個彎,繼續說:“你進去後,盡量避開監控,先找資料室。拷完數據,再去蒸汽室放炸藥,出來,按遙控。任務就完成了。順利的話,用不到兩個小時。”
長島京悟的聲音有點抖:“……我前幾天一直太慌,沒細想。琴酒說‘解決他們’……是指,會殺了那些警衛嗎?”
馬蒂尼歎了口氣,說:“長島,你得習慣,我們說到底還是犯罪組織。”
長島京悟沒再說話。過了一小會兒,他用還是有點抖的聲音低低地說:“……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這些忙,我可能現在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