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錦和梁遠啟的婚禮定在了九月下旬。說是婚禮,其實整體更像是一場商業晚宴。季雲錦為了這天做足了準備,提前半年開始健身護膚,就為了在婚禮當天展現出光彩耀人的樣子。
婚禮由策劃公司一手包辦,地址選在了郊外的一處别墅,法式風格,搭配上鮮花美酒與音樂。就連常遭诟病的“妖風”今天也十分賞臉,遲遲沒有現身。
季雲錦身着一襲紅色暗紋旗袍,修身的剪裁将她玲珑有緻的曲線展露無遺。她挽着梁遠啟的胳膊,笑意盈盈地同到場的賓客寒暄。
“老陳,你可算是來了,宴席都快結束一半兒了。”梁遠啟的視線帶到一位舉止優雅、精神矍铄的中年男性,忙上前去打招呼。
陳汝峥背手而立,聞言,也隻是笑笑,并沒有多說什麼。倒是他身後的陳硯舟率先開口道喜:“二舅,新婚快樂。”
“硯舟,你們百忙中來一趟,還沒吃東西吧,快裡面坐,我讓後廚給你們重新上一份。”梁遠啟拍了拍陳硯舟的胳膊,示意他們往餐廳走。
“老梁啊,你那閨女我還沒見過,她來了嗎?”陳汝峥落座後,摘下眼鏡擦了擦,慢條斯理道。
“你說季眠?”梁遠啟邊說邊回頭,可四下都不見季眠的身影,不悅道,“這丫頭,也不知道跑哪兒呆着去了,我給她打個電話。”
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自己壓根沒存季眠的号碼,手舉在哪兒不上不下的,略有些尴尬。
陳汝峥看出他的局促,便微微側過頭,朝身後的陳硯舟說:“上外頭看看去,把人給你二舅帶回來。”
“行。”陳硯舟本就不想和這二位久呆,領到這差事,都不帶猶豫,轉身就往門外走。一路上他被幾位面熟的賓客絆住了腳步,草草寒暄幾句,就以有要事為由,抽開了身子。
找季眠隻是幌子,陳硯舟壓根沒抱着找人的心思。他沿着别墅區周邊的小路轉悠,想着捱過一陣子,就回去說沒見着人。
事與願違的是,他剛一轉彎,就在不遠處的長椅上發現了季眠的身影。她正以一個極其放松的姿勢靠在椅背上,頭向後仰着,褐色的短發在微風的吹拂下随意舞動着。
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她睜開眼,看清來人後,往旁邊挪了挪。
“不在現場陪着嗎,怎麼跑出來了。”陳硯舟在長椅的另一側坐下,手裡握着手機,視線始終停留在屏幕上。
“暈碳,出來透口氣。”季眠摁了摁酸脹的後頸,聲音有些疲憊,“你呢,應該剛到不久,怎麼不在裡頭呆着?”
“對婚禮有陰影。”陳硯舟剛通過一關,屏幕上彈出勝利結算畫面。
季眠有些意外,“陰影”兩個字對她來說是沉重的,她坐直身子,正色道:“是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嗎?”
陳硯舟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可說出的話卻叫人氣不打一出來。
“你真信啊?”
季眠無話可說,默默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别墅那邊傳來禮花的“砰砰”聲,夾雜着男人的歡呼,此起彼伏。
“這是什麼了?”季眠自言自語地呢喃了一句,總覺得熱鬧得有些不對勁,“我回去看看。”說完便兀自起身,朝喧鬧聲的源頭走去,也沒管身後的人跟沒跟上來。
“小媽,祝您和我爸喜結連理。今兒個是您的大喜日子,我敬您一杯。謝謝您接替我媽的位置,也謝謝您生了一個比我隻小仨月的妹妹。謝謝您,一直等着我爸,等到他老婆沒了的時候才上門。哦,不對,您等的期間也沒閑着……”
季眠走近時,就聽到了這麼一番話,她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聲音的主人——梁烨身上。
“那人叫什麼來着?”梁烨看着季雲錦微微泛白的臉,故意頓了頓,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來了,謝連年。”
季雲錦聽到這個名字,向來笃定的面容終于有了一絲裂痕。
梁烨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變化,見氣氛烘托到位了,放開嗓子說:“謝叔,心愛的女人結婚,您不來祝福一下嗎?”
話音剛落,就有一位面容枯槁的男人擠過人群,沖到季雲錦身前:“雲錦,雲錦,我可算是見到你了。聽瑩瑩說,你要嫁給别人了。我不信啊,不信,為了你我都和老婆離婚了,你怎麼能嫁給别人呢?”
圍觀的賓客聽到這番話,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們還是呆在原地沒動。
季雲錦精心準備了大半年的婚禮,面對梁烨鬧的這一出,她怒不可遏,但無論多生氣,她還得維持體面:“小烨,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你帶人來婚禮上鬧就是你的不是了。可能你是從哪兒聽來了什麼風言風語,我隻能說,外頭的話很多都不能信,況且這位謝先生,連神志都不太清醒。”
衆人的視線被她這句話吸引,紛紛朝謝連年看去。隻見謝連年低着頭,手指攥着衣角,不停地重複着:“雲錦,雲錦。”
瞧見他的狀态,大家便開始懷疑起剛才那番話的真僞來。
季眠靠在牆邊,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她曾在家中的相冊裡見過這位謝先生。那是一張他和季雲錦的合照,照片裡的他氣質儒雅,不像此刻這般落魄。
她正在思考,季雲錦的話有幾句是真,幾句是假,一陣汽車的制動聲就拉回了她的思緒,看到從駕駛座下來的人時,她的眼底浮現出一絲意外。
隻見謝瑩踩着一雙8厘米的恨天高,急匆匆地往院内跑,因為太着急,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季眠。
“爸,您在這兒鬧什麼呢,快和我回去。”謝瑩三兩步上前,拉住謝連年的手腕,在衆人的注視下,将他往外頭拽。
“不走,我不走。瑩瑩,你看,是你雲錦阿姨。”謝連年一個勁兒地掙紮,不停地往身後看。
可季雲錦偏過頭,不肯施舍給他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