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過來一下。”
一場戲結束,曾一斌發現了季眠的身影,沖她招了招手。
“曾導。”季眠上前打招呼,“您叫我季眠就行。”
曾一斌從導演椅上拿了個文件夾,遞給季眠,“這是明天要拍的戲份的劇本,好好看看,今晚收工前給我個大緻的構思。”
“行。”季眠當下打開劇本翻看,補充問道,“呈現方式上有要求嗎?”
曾一斌接過一旁工作人員準備的茶水,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回答:“随你,隻要表達清晰就行。還有就是,準備的時候呆在現場,一是盡早熟悉環境,了解我們的工作内容。二是有事我們也能及時找到你。”
“好。”
季眠脫下外套,鋪在操場中央的草坪上,從包裡掏出平闆,記錄看劇本時腦海中浮現的思路,在構思之餘,也不忘關注拍攝現場的情況。季眠注意到剛才撞到的女生,抱着衣服跑到謝瑩身邊為她披上,并送上保溫瓶,還貼心地擰開了蓋子。
她是謝瑩的助理嗎?季眠猜測。眼看着謝瑩要朝她看過來,季眠及時地移開視線,免得又要起一番沖突。
“你是叫……季眠對吧。”
季眠朝聲音的傳來的方向看去,對上了一張明媚的臉,是影片中梁家希的扮演者顔妍。
“聽統籌說你要來給曾導當助理,我還很意外。”顔妍也和她一樣将外套墊在身下,“剛剛跑步,出了一身汗,有些味道,别介意。”
季眠搖了搖頭,合上平闆,“意外什麼?”
“你這麼漂亮,我還以為你準備出道,來片場混個臉熟來着。”顔妍說的直白,中途她頓了頓,放低音量,“而且,曾導脾氣臭,要求又高,沒幾個人受得了。”
季眠聞言,低頭看了眼平闆,覺得莫名手裡有些燙。
顔妍笑了,拍了拍季眠的肩,“我去準備下一場了,你加油。”
季眠“嗯”了一聲,待她走遠後,才重新打開平闆,在原有的手稿上做出調整。
看在是第一天,曾一斌并沒有吩咐她做其他事。拍攝場地從操場換到教學樓,再到訓練場,季眠跟着挪地方,但注意力始終在劇本上。
電影講究精打細磨,說是一天的戲份,實則并沒有幾個鏡頭,時間全花在了重複和比較上。
“來吧,說說你一天思考下來的成果。”曾一斌把季眠叫到休息區,拉了把椅子坐下。
季眠将平闆裡的手稿傳送給曾一斌,配着畫面說明:“明天拍攝合宿的戲份,所以相較賽場上的熱血和競技感,明天的戲份更側重對青春的诠釋。”
“訓練的部分我認為可以快叙事,用背景音樂将各個片段串聯在一起,層層遞進,通過集中展現力量感、生命力,刺激觀衆的多巴胺,讓影片處于一個‘躁’的狀态。”
“接着就是刻畫人物。比如說這場戲……”
季眠的手稿并沒有嚴格按照劇本的叙事順序展開,而是分拆後,用一種更具節奏感的方式來表達。
“這一幕是說因為下雨,訓練取消,梁家希和孟闌在窗邊談心。我覺得在轉場的時候,可以采用汗水變雨水的方式。汗水滴落在地面上,一滴,兩滴,地面上的水滴越來越密集,伴随着雨聲……”
曾一斌邊滑動屏幕邊聽,在聽的過程中他意識到,季眠是帶着剪輯的思維在構思。簡單來說就是,她能夠将劇本的文字轉化成腦海中的畫面,将其自由排列組合,得出一個最具渲染力的表達方式,再通過手稿展現出來。
這聽着容易,但實際上并不是每個導演都能做到,他認識的很多人都是邊拍邊找感覺,更有甚者,完全依賴劇本,單純複刻文字。雖說導演是個需要創造力的職業,但說實話,圈子裡很多人都缺乏這個能力。
他原先找季眠來當助理,是出于陳硯舟和言臻的關系。
“那位季小姐,看着和陳總關系不一般。”制片人和統籌都這麼和他說過。
現在看來,沒準季眠能給他驚喜。
“行,明天空鏡和節奏上按你的思路來。”曾一斌将手機熄屏後說。
季眠的眼底亮了亮,她抑制住上揚的嘴角,佯裝淡定地道了聲謝。
……
天色暗了,整個校園内隻有劇組的燈還亮着。第二天一早要坐長途車,為了保證演員的狀态,拍攝沒持續到太晚。
體校離老宅有些距離,季眠地鐵倒公交,到胡同口時,常吃的幾家小吃店已經關門,隻剩下一家賣驢打滾的,還剩了幾塊沒賣出去,季眠替老闆清了庫存。
耳機裡正在播放一首她近期愛聽的歌,節奏很明快,聽的過程中,她也跟着哼了幾句。手機的音量被調的很小,一聲低笑就這樣透過耳機,傳到她的耳朵裡。
季眠當下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發現陳硯舟就在不遠處,穿着襯衫西褲,臂彎挂着一件外套,衣服穿的闆闆正正,可不知為什麼,渾身上下硬是透着一股散漫的勁兒。
“跟了你半天了,現在才發現,警覺性不行啊。”陳硯舟邁了幾步,來到與季眠齊平的位置,和她同一個頻率往前走。
季眠摘下耳機說:“我是相信這片區的治安好嗎。”
“什麼事兒這麼開心?”
“今天第一天開工,比預想要順利。”
有陳硯舟在一旁陪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胡同口到老宅的路也顯得沒那麼漫長。
院裡的人基本都休息了,隻留了連廊和大堂的燈。
他們前腳剛到,梁烨後腳就跟着進了門,看到季眠還有些意外,問:“诶,你怎麼還沒睡?”還沒等季眠回答,又接着說:“正好,我們要玩兒幾局遊戲,一起嗎?”
季眠看了眼梁烨,又看了眼陳硯舟,果斷拒絕:“不了,明天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