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空耐心的講道,他邊講邊從草稿紙上寫算式。江逾白的注意力卻全在陸遙空的臉上。
少年的側顔堪稱完美,現在陸遙空垂眼看草稿紙的樣子堪稱完美,江逾白這時湊近看才發現陸遙空的雙眼皮上有一顆痣,很小一顆,不認真看完全看不出來。
江逾白想仔細看一下,以至于離陸遙空越來越近,近到隻要陸遙空稍微轉下頭就能親上,而江逾白本人絲毫沒有察覺。
但陸遙空能感覺到,他炙熱的眼神都快把他的半邊臉烤化了,眼看他離他越來越近,陸遙空不得不停下講題,
“江逾白,看題,不要看我臉,我臉上沒題。”
江逾白這才回過神來,拉開距離轉身做好,垂眼看題。
“對不起,一時沒控制住自己。”
“沒事,我再講一遍。”
“嗯。”
陸遙空思緒都在題上,以至于沒發現江逾白的話有什麼問題。
江逾白不盯着陸遙空的臉後,轉而又盯着陸遙空的手。
少年的手蔥白纖細,但不像女孩子的手,他的手指很長,指尖因為握筆泛着淡淡的粉。
他想:這手真好看!
“這一步有些繞,聽懂了嗎?”陸遙空突然問到。
“嗯,懂了。”陸遙空這一問把江逾白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陸遙空一看他慢半拍的回答就知道他沒聽,但他實在不想在講了。
講兩遍是陸遙空的極限,平時有同學來問題就算再不懂,也沒人會厚着臉皮問3遍,就算是2遍的也很少,隻有特别不懂的才問2遍。
陸遙空也是看他第一遍有些走神,而且還給自己講題的份上才給他講第二遍的,現在他還是不聽,他就沒辦法了。
“那繼續往下看……”陸遙空繼續往下講。
江逾白也開始認真聽。
“……之後你再把這個公式帶入就行了。”
“好,謝謝。”
“沒事,你再看看,步驟在草稿紙上。”
“嗯。”
江逾白把草稿紙拿過來之後自己研究,他雖然前半段沒聽,但陸遙空寫的太細緻了,江逾白不傻看着草稿紙上的步驟就能把前半段講的什麼推出來。
把思路理出來之後,江逾白想:他的解題思路确實清晰,也比我一開始想出來的更簡便,看來問他是正确選擇。他确實有天賦,還很大。
把題解出來之後,江逾白又把目光瞄準了那張草稿紙,
他的字也太好看了吧!
陸遙空的字和他人一樣漂亮,但筆鋒伶俐,寫出來特别好看。
雖然江逾白的字也不差,但他就覺得陸遙空的字最好看。
“你作業寫完了嗎?午休時間快到了。”
“啊,這麼快啊,還沒有呢。”
“一上午給我撐的,我快困死了。不行,補完覺之後起來再寫。”
……
陸遙空寫題速度不算慢,他的其他科目不算差,但也不突出,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所以除了英語費了點兒時間他很快把其他作業寫完了。
江逾白剛才看數學題耽誤了點兒時間,作業現在還差語文沒寫完,他把練習冊拿過來打開準備寫,但剛翻到那一頁他就愣住了,
上面已經寫滿字,他第一時間就認為自己拿錯了,但他還是被上面的回答吸引了
問:文章和下面提供的材料,你覺得哪一點好?
答:我覺得都不好。
問:文章表達了作者什麼樣的思想感情?
答:對家鄉的懷念。
江逾白一看文章
這不是寫人的嗎?
江逾白忍着笑,轉頭看了陸遙空一眼,發現他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的安詳。
于是又悄悄把練習冊放回他的桌子上。
江逾白笑了一會兒後又繼續開始寫語文,等他寫完後,班裡隻剩幾個人還在埋頭寫作業,剩下的早趴在桌子上進入夢鄉了。
他們倆坐在後排,而後面那一些人早已經趴在桌子上。
沒人看他們,發現這個事實後江逾白開始大膽的看着陸遙空。
窗外的陽光灑在少年的臉上、身上,為少年鍍了一層金光,陸遙空的皮膚本就白皙,陽光這麼一照就更襯的他白。
江逾白享受着這片刻的安甯,他想時光别走,就這樣停着吧,這樣也挺好的。
人都有欣賞美的能力,他也不例外,看到陸遙空這麼甯靜的一面,他真的想讓時間别走。
但天不遂人願,陸遙空醒了,他本來就是面對着江逾白睡的覺,這樣一睜眼,他們兩個四目相對。
陸遙空剛睡醒,還沒有搞清楚眼前的狀況,腦子一片懵,江逾白也差不多,被陸遙空這麼一睜眼吓得他魂兒都沒了。
尴尬了那麼一會兒,江逾白趕快收回目光,轉向前面去。
陸遙空也摸了摸臉,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抱歉,我剛才走神了。”
“哦,沒事。”
說完陸遙空又繼續趴下睡覺,天知道他一開始想幹什麼呀!
陸遙空因為剛才補夠覺了,所以睡到一半本來想起來把試卷上的最後一個題再想想别的解法,他經常這樣幹,初二跟他一起做同桌的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但這什麼情況?一睜眼就看見有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陸遙空是又懵逼又尴尬,幹脆連題都不做了,又趴下睡了。
江逾白也覺得自己剛才那樣不妥,被那麼一吓,有被揭穿的尴尬,臉上微微發燙,把頭埋在胳膊裡也睡過去了。
但興許是剛才受了驚吓,他倆竟然在課都上了十多分鐘的時候才起。
“快快快起來,快起來,老師看着你倆呢。”周明一邊撞桌子一邊小聲提醒。
“這節是扒皮的課。”
陸遙空率先坐了起來,之後捅了捅身旁的江逾白,江逾白一起來就看見台上的老師盯着他看,他問陸遙空:“這是哪個老師?”
“周扒皮,物理老師。”陸遙空看着前方,面無表情的說。
周扒皮,原名周明宇,但因為高二時,經常拖堂,一進來就拿着把戒尺,被同學們親切的稱為扒皮,這個外号在級部裡廣為流傳,一直傳到現在。
“他原本可以從高二繼續教物理的,但不知道抽什麼風申請上高三來了,咱們是那一批倒黴催,分到讓他教物理了。”周明在前面小聲補充到。
“倒黴死我了,高二就讓他教,高三還讓他教。”
“周明你擱底下小聲叭叭啥呢,上來說呀。來,我把講台讓給你。”
“不,不用了,老師。”說完這句話,周明低下頭裝鹌鹑。
“來,陸遙空旁邊那個,你叫什麼,上來把這題做了。”
“我叫江逾白,好。”江逾白不緊不慢的從座位上起身,朝黑闆走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扒皮在為難江逾白,剛把這個知識點講完,而他剛才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沒聽,這怎麼做出來。這種事情對于一,二中的學霸來說無所謂,都提前學過去了,現在頂多是複習,說一遍就過。但周明宇不知道江逾白是從一中轉過來的,以為是外省的,就心安理得的把他給叫上了講台。
江逾白拿了根粉筆習慣性的把粉筆頭掰下來,就開始寫題了。
“你掰什麼掰,不浪費嗎?”突然周扒皮大聲叫了一聲,把底下人吓夠嗆。
“哦。”江逾白跟沒受影響似的,不理會他,繼續寫自己的題。
這可給周扒皮氣夠嗆,想着等會兒一定要好好整整這小子。
江逾白的字是瘦金體,用粉筆在黑闆上寫就更顯得肆意。
不一會兒江逾白就把粉筆放下了,
“老師,我寫好了。”
“行,我看看。”
“那我先下去了,老師。”
“别,你從那兒站着,我給你看完之後你再下去。——對了,你從哪個學校轉過來的?”
周扒皮抱着個水杯慢悠悠的晃到他身邊,看起題來。
“老師,我從一中轉來的。”江逾白雖然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啊,一中一中好啊……什麼玩意兒,一中?!”周明宇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重複了兩三遍才猛地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立川一中。頓時手一抖,水杯裡的水灑出來一點。“孩子怎麼想的?非得從那轉到這。哎——”周明宇眼神複雜的看着他。最後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
“行啊,我都不用看,肯定全對下去吧。”
“好,謝謝老師。”
江逾白剛準備下去,突然又被周扒皮叫住了。
“等會,不要在課上睡覺,這都什麼時候了。一年就一年,别以為你之前是一中的我就不管你了,這一年你們撐過去就好啦。”
“好,知道了,老師,我不會再犯。”
“行了,下去吧。”
江逾白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陸遙空來,你站起來。”
陸遙空低着頭站起來仿佛很愧疚的樣子,看的江逾白都要信了,要不是他看見他低着頭的臉是面無表情的,他恐怕都要說一句:認錯程度真好。
“陸遙空你怎麼回事兒?高21整年你不睡,你高三了你來這兒睡?”
“對不起,老師,我錯了。”
“看你認錯态度還算誠懇的份兒上坐下。”
周明宇轉頭又對班裡同學說
“收收心吧,同學們,最後一年了,撐過去就到頭了。這一年裡我看見誰在我課上睡覺我敲誰,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來來,講哪兒了?繼續……”
陸遙空坐下之後就開始認真聽課。江逾白看了他一眼也轉頭繼續聽課。
“學霸,學霸,你物理是不是很好啊。”周明一下課就把頭轉過來。
“還可以。”江逾白笑着回答。
“周明人家學霸不是物理好,人家是全科都好。你問這個問題蠢不蠢啊。”周明的同桌徐七洛說。
“對,姐,是我蠢,讓我問完,行不。”
徐七洛不是周明真正的姐姐,他倆高二就是一個班,周明被徐七洛武力征服之後就一直叫她姐。也從來沒管過年齡問題。
“哎,學霸這些科裡你覺得最難的是哪個?”
“數學,我數學最後一道題總是算錯。”
“看來數學是真難啊,連學霸都說難了。這麼一對比,坐在學霸旁邊兒,這個畜生真是,哎。”
被說畜生的陸遙空在聽見周明這句話之後想站起來給他一拳,突然他想到了什麼,于是轉過頭對江逾白說:“以後我輔導你數學之後,你輔導我其他課可以嗎?我不會占用你時間你就把你的筆記什麼東西借我看看就行。行嗎?”
看着陸遙空眼裡的期待,江逾白笑着說:“當然可以,咱們兩個這樣互惠互利。”
江逾白在說完這句話後陸遙空明顯感覺他眼裡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行,謝謝,那就這麼說定了。”
這次江逾白感覺陸遙空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是發自内心的笑容。他也很高興。
陸遙空本來還想請個家教把之前落下的課補一補,但現在不用了借了學霸的筆記,不會的題問問學霸,他相信憑借他聰明的大腦這夠夠的了。
陸遙空解決了一大難事,他安心的趴下了,他不是想睡覺他現在不困,他就是想趴着閉着眼不理會外面的嘈雜。
但事實往往不如他願,他剛趴下,他的手機就響起來了,一看備注又是蘇晴。
他把電話挂了,給她發短信問,
——怎麼了?
——晚上回趟家。
——我從這兒住的挺好的。
——回來一趟給你商量商量。
——那我晚自習不上了,從學校到那兒得一個多小時。
——行,都可以。要去接嗎?
——不用,我自己回去。
——好。
陸遙空看到這個消息更煩躁,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又趴下了。
陸遙空家裡有兩套房,一套離學校近,但很小,隻有兩室一廳,一間做卧室,一間做成了書房,一套離陸遙空接受治療的地方近,陸遙空接受治療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就住在那套房子裡,現在陸遙空不接受治療了,考慮到他的上學問題就讓他搬過來了。
現在他一個人在這套小房子裡住,他的爸爸媽媽在那套大房子裡住。
這樣也好,避免了更多争吵的時候。
一下午很快就過去。
不得不說江逾白的社交能力是真的好,短短一天時間就和班裡的人混熟了,陸遙空想了想當時的自己,現在這個時候還隻有一兩個人跟他說話,剩下的人想搭但不敢搭話,這時候他自己記住的也就一兩個人。
不和江逾白一樣來一天把全班人都記住了。
“學霸,咱們晚上吃什麼呀?”
“不從學校吃嗎?”
“晚上和早上沒有硬性規定住校生可以從學校吃也可以從校外吃當然前提是你早上得起來,走讀生你可以從家裡吃,也可以從學校裡吃,也可以從外面兒吃。隻有中午如果要回家會從外面吃的話,得打申請,剩下的不管。”
“哦。”
“學霸,我建議你從外面吃,學校裡這飯也就中午那一個能看看,剩下的難吃也難看。”
“行,那你帶我去吧。”
“陸遙空走啊。”周明轉頭又對陸遙空說。
“不,我今天晚上回家,晚自習我不上了,我去給班主任請個假。你們吃去吧。”
“行。”
周明帶着江逾白走了,去了他和陸遙空常去的一家飯館。
到了那江逾白就開始問東問西:“周明你和陸遙空怎麼認識的,怎麼成為朋友的?”
“就前後桌之後我可能比較開朗天天纏着他問話他就認識我了而且跟我成為朋友了。”周明邊翻菜單邊說,“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哦,都行,你推薦吧。”
“行,那你有什麼忌口嗎?”
“沒,你看着點就行。”
“好,你可比陸遙空那小子好伺候多了,他挑食老嚴重了,這不吃那不吃,每次都得把菜單遞他手裡,他點的他才吃。而且每次點的都那麼幾樣,我們也換過其他店結果還沒在這家店裡點的多嘞。這不我們就成這的常駐了。連老闆娘都認識我們。”
“那他都不吃什麼?”
“那可多了我可記不過來,你回去問問他就行,或者你倆吃幾次飯就能看出來,他基本大半兒都不吃。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長那麼大的。而且身材還很好,沒有瘦的光骨頭架子……”說到這個周明開始吐槽。
“你看見過?”
“啊?”周明瞬間停止吐槽,大腦宕機,“什麼東西啊?學霸,我跟不上你的思維呀!”
“就你說……陸遙空身材很好。”江逾白剛才問的多麼有底氣,現在再說一遍語氣就有多麼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周明說陸遙空身材好第一反應是周明有沒有看到,但他又不希望周明看到。
“哦,這個,之前我和徐七洛打鬧的時候,陸遙空就站在我身後,之後我手不小心碰到了,因為之前夏天嘛,就一層布料,就很容易摸到了。學霸,你問這個幹嘛?”
對呀,我問這個幹嘛?江逾白心裡也想不明白。
但當他聽到周明碰到的時候,他心中有一股郁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沒什麼,就好奇。”
好在周明神經大條也沒多問。
“老闆,兩碗馄饨,一盤土豆絲,燒茄子,再來個炒蛋。”周明大聲朝老闆說。
“好嘞。”老闆連忙回答一下以表示他自己聽到了。
“點這麼多吃得了嗎?”江逾白聽到周明點那麼多菜發出真誠疑問。
“沒事兒,他這兒盤子小菜量少,但便宜,總的還算劃算。”
“哦。”
另一邊陸遙空請完假後坐了一個多小時公交車回到家裡。
“回來了,今天你爹不在家又出差了,就咱倆吃頓飯吧。”蘇晴坐在沙發上對着陸遙空說。
“嗯。”
陸遙空先行走到餐桌旁,蘇晴也走了過來坐在陸遙空對面。
“你想說什麼。”陸遙空看着眼前的菜幾乎沒幾樣願意吃。
“我想問問你高三這一年要怎麼打算?”蘇晴沒動筷子嚴肅的看着陸遙空。
“好好學習。”陸遙空把視線從菜上移到蘇晴臉上。
“你能補回來嗎?需要請家教嗎?”
“不,我能,我既然之前能在初三的時候把前面沒學過知識都給補回來,我也能現在把之前學過的知識給補回來,我高一幾乎把高一到高三的所有知識學完了,我高二隻是不想好好學不是沒學,現在高三,我覺得我應該可以。”
“嗯,那我就不管了。陸遙空這幾年我和你爸爸都欠你一個道歉,當時實在是……我們也不想提因為那個痛我們都不想經曆,那幾年我和你爸爸光關注你的學習成績而缺少了對你心理的關心,導緻你成了這個樣子,我們其實挺愧疚的,我們很對不起你,我們希望你能原諒我們。”
“媽,你其實不用道歉,我從來都沒怪過你們,這一年我隻是過不去我心中的坎兒,我的病還沒有完全好,但比之前是好多了,出這種事兒我誰都不想怪,媽,你讓我緩緩吧,讓我心裡接受這個事兒吧。”
“好,那你……現在還畫畫嗎?”蘇晴小心翼翼的問。
“不畫了,高三了”,陸遙空強忍心中的酸澀“畫技也沒有多好,以後再說吧。”
“嗯,好。你……還吃嗎?”
“不了,我回學校。”陸遙空轉身就要走。
“這個點兒你回學校,晚自習得結束了。”
陸遙空擡頭看了看表,确實現在已經8點多了,他如果按照現在這個速度趕回學校的話,晚自習快要下課了。
晚自習是10點下課,學校大門10:30就關了。
“那我直接回家。”
“好,路上慢點。”
“嗯。”
陸遙空最終也是這頓飯沒吃幾口就走了
今天這次說是吃飯,其實就是談話,但談的都挺郁悶的,蘇晴把橫在他倆之間的一根刺展示了出來,讓他倆心中都不大好受,但好在這根刺最後還是拔掉了,他們倆之間關系也親近了點。
陸遙空心情郁悶的回到了那個小家,他把門關上,狠狠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就這樣重複了幾次,他的心情才平複下來,今天這次談話無疑是把他最不想露出的一面展示了出來,不過還好現在他已經能接受了。
陸遙空把自己跌進沙發裡,把頭深深埋在靠枕裡,過了好一會他才滿臉疲憊的擡起眼看了一眼時鐘,發現已經9:30了。
他今天也無心學習了,于是洗了個澡,趴床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