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外頭,有一老婦長跪不起。”
闖入海棠小苑的男人不敢擡頭說話,退到了院外後,才敢壓低了聲音回禀。
梁恒與趙嘉月對視了一眼,明白過來許是白日裡攤煎餅的老婦,上門為她兒子求情。
生怕那老婦在外頭喧嘩,引來更多不明真相的看客圍觀,梁恒看了一眼來傳話的人,冷聲道:“将那婦人接進府中來。”
趙嘉月一頭霧水的看向梁恒,“白日裡的那樁案子,眼下還沒有結嗎?”
梁恒搖了搖頭,“白日裡捉拿的偷書賊,眼下不肯供認罪情,僅憑半塊太谷餅,衙門不能對他輕易結案。他也不知道是聽信了誰的話,眼下居然咬死了偷書一事不是他做的,還大聲說着官府想要屈打成招。”
白日裡在審理案子時,很是棘手。
外頭不明真相的百姓們都義憤填膺,站在了小青年的立場,指責做官無為,捉拿不出嫌犯,就想随意要一個貧苦百姓來頂事。
而捉拿小青年的梁恒成了衆矢之的,又要落人話柄。
眼下京兆府的人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當時隻敢先将小青年收監,等着有了更明确的證據再做審理。
趙嘉月擡眸看向梁恒,“搜查過他們的屋子嗎?”
梁恒搖了搖頭,很是冷靜的道:“有人先一步趕至,毀了證據。”
趙嘉月拍着桌子站起,“怪不得他那般的猖狂!”
小青年在被捕時,明明臉色很是惶恐,好像一副在劫難逃的模樣。
可是轉眼間就變得底氣十足,顯然是中間得知了京兆府無人能證明他潛入過翰林院。
趙嘉月很快又反應過來,雁過都能留痕,人又怎能悄無聲息的翻進翰林院,而事後不着任何痕迹。
梁恒這般聰明,既然已知偷書賊,他怎麼會沒有辦法查出證據呢?
顯然是在等那偷書賊主動認罪的。
不然——
咬死不說再有證據坐實他,會罪上一等。
梁恒看了一眼趙嘉月,見對方滿是憤怒的模樣,隻覺得有些可愛:她是在為我惱火?
是為了他不能坐穩太子位而擔憂?
似乎這般也挺好的。
至少他覺得這一刻她心裡是有他的。
并不是那般的冷漠無情。
“你眼下覺得我該怎麼辦?”梁恒端着茶又喝了一口,同時目光期待的看向趙嘉月,“外頭将我架住了,若是我從寬處理,他們會覺得我不顧國法,是理虧才放的人,日後百姓會肆無忌憚的藐視律法。若是我罰的重了,他們會覺得我身為太子不夠仁慈。”
不夠仁慈,那日後就是暴君。
這并不是個好說法。
“做錯了自然是要罰的。”趙嘉月沒有猶豫的便開口,但是在看了一眼梁恒那張略顯緊繃的臉龐後,又道:“隻不過你是太子……”
他不像旁人那般可以随心而為。
外頭的人會盯着他出錯,甚至是盼着他出錯,他的每一個決定都需要深思熟慮,去選擇最準确的答案。
這般會過的很累。
“今日大理寺再次提出讓他們來接手這樁案子,讓我不用繼續操心了。”梁恒搖頭失笑。
趙嘉月的眼裡滿是鄙夷,“他們想的倒是挺好的。證據是你發現的,人是你拿的,這到出結果的時候,他們倒想要獨占便宜?”
這是梁恒在京城裡的第一樁大案子,可不能平白給别人做嫁衣,趙嘉月眼裡的正義感很是明顯,“你可不能助長了大理寺搶功的歪風邪氣。他們憑什麼接手案子,隻因為那比城牆還要厚的臉皮嗎?”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結案呢?”
梁恒目光灼灼的看向趙嘉月。
京城裡都說趙嘉月為了利益無惡不作,從沒有憐憫之心,像她這種睚眦必報的人,自然是要什麼事都做的惡毒。
半年前她成了太子妃。
不少人在暗地裡編排是她毒害了嫡姐,故而趙芊月在出嫁前幾日臨發惡疾,不得已換了趙嘉月頂替出嫁。
果不其然——
趙嘉月再次擡眸時,眼裡生出一股惡意的壞笑,她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我好像知道了。”
·
梁恒與趙嘉月來至正堂時,遠遠便看見老婦人很是緊張的絞着手指,從面相上看,這位并州而來的老婦人并非是個品行敗壞的惡人。
她有着明白事理的羞恥感,故而坐立不安,就算是有人讓她坐,她也隻敢站着等着主人前來。
梁恒還沒有步入堂中,老婦人便一個箭步沖到中庭,跪在梁恒的面前,抓住梁恒的衣擺,滿臉淚珠的道:“求太子殿下放過我兒。他并非是有意沖撞太子殿下……”
“婆婆請起,你這是做何?”
趙嘉月主動步上前,将老婦人一把拉起,但是老婦人推開趙嘉月的手,執意要長跪在梁恒的面前,“外頭都說今日我兒沖撞了太子,活不到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