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月垂着腦袋,很是無奈的生了涼笑,她的暴脾氣着實是要忍不住了,不得不說他們的成見可太大了?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心眼竟然和針頭一般的小?
她何須同他們計較?
若是計較,她豈會這般簡單了斷?
京城裡的狀元榜眼都願意穿她的衣裳,在攬月閣裡同達官顯赫的夫人們斡旋應酬,他們的臉面何曾不金貴?
趙嘉月的目光落在躺椅上體态修長、臀圓肩闊的男人身上,心思生了又湮滅。
她讓堂堂太子做男模?
是不是忒過分了。
倒是不覺得男模這工種輕賤——
主要是怕梁恒心眼更小。
畢竟眼前這些在軍營裡粗野慣了的九尺漢都豁不開面子,梁恒更加不能了。
看着九尺漢落來的目光愈發狠厲,趙嘉月也困惑了,他們在軍營裡向來是坦胸露乳的,眼下讓他們穿個衣裳招搖過市,一個個像是貞潔烈婦般的,竟然覺得自己蒙受屈辱了?
趙嘉月無奈的低垂着目光,隻聽一道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有合适我的衣裳嗎?我做你的活招牌,可滿意?”
葉棠開微笑着從外頭步進來,她目光澄明,言語溫平,像是來時伴着一道清風,拂着人臉龐時隻覺得歡喜。
“那是十成的滿意了。”
趙嘉月趕忙去攤子上找合适葉棠開身形的衣裳,“你喜歡什麼款式的?”
“你為我挑吧!”
葉棠開甚是好說話。
趙嘉月也愈發滿意這個嫂嫂。
不得不說——
是她兄長得了便宜。
葉棠開知曉将士們扭捏的原因。
目光落在他們焦灼的面龐上,也沒有同他們置氣,畢竟他們的職責也不是陪着趙嘉月做這等事。
他們隻是好心相助。
既然眼下不樂意——
也就不強求了。
别看将士們平日裡在軍營裡耍刀弄槍,能借着酒勁和軍功,在旁人面前豪言狀語,将生死看淡。
可是放在這等集市,讓他們開口叫賣怕是他們喉嚨發緊,更别提讓他們穿着衣裳出去,讓那些明晃晃的目光落在身上。
他們生來是男子,父母教養他們挺直腰杆做響當當的兒郎,有些事情在他們眼裡擺不上台面,早就是根深蒂固的成見。
穿着衣裳出去叫賣賠笑?
這等事——
他們隻在青樓裡見過。
在他們眼裡,這種放浪的招搖過市,是不恥的下三濫行為。
身為正經的良家夫男做不得。
他們怎能甘于青樓媚術?
不同他們低眉時的窘迫,葉棠開首當其沖的穿起衣裳,站在了門口當招牌,面上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甚至還很是滿意的看着銅鏡裡的自己,“這衣裳真好看。”
“不愧是京城裡賣的東西。”
“這針腳、布料、款式——”
“都是難得一見的。”
葉棠開向來不在意世俗的目光。
不然一個女兒家,也不會隻身投奔軍營,還與一群男人同住同吃好幾載。
若是她去計較那些眼光?
她怕是早就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那些九尺漢看着将軍做了示範,目光忽明忽暗的,都有點思量起來,葉棠開都不在意,他們這些粗人有什麼在意?
有人主動撿起剛剛丢在地上的衣裳,拍了拍上頭的塵土,目光好是莊重的看了一眼上頭的花紋,剛剛可真該死啊!
這般好的衣裳——
他怕是這輩子都穿不起。
“可是——”
“我們身上髒。”
“怕是會弄壞了衣裳。”
有幾人聽了話,也跟着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們平日裡一件衣裳穿上好幾日,捂得身上發臭了才會去河裡沐浴。
今日出門——
他們可還沒有洗過身子?
怎能穿如此好的新衣裳?
他們抓着手裡的衣裳,目光困惑且踟蹰起來,剛剛在意的臉面已經不重要了,隻是他們怕弄壞了衣裳,賣不出去。
那可是要賠錢的。
趙嘉月忽而笑了起來,“我這衣裳,送你們穿,莫要怕弄壞了。”
“這——”
那些人還在扭捏。
梁恒忽而打了個哈欠,從躺椅上直起身,朝他們落去目光,雖然隔着白幔看不清神情,可是大家都跟着拘謹了不少。
“你們不穿,我穿。”
“我去給店裡做招牌。”
“一群九尺漢做事竟然如此墨迹!也不怕傳出去給人笑話……”
梁恒開口時自帶一股清冷,不用看他的臉,都能覺得他的眼神很髒,趙嘉月忙站出來笑了起來:“穿吧。無礙的!”
她這些衣裳出庫——
也沒有怎麼洗過?
“也是承蒙趙郎君不嫌棄……竟舍得将這般好的衣裳給我們這些粗人穿。”
人群裡有人跟着附和。
“不然——”
“我們去後頭沖洗一下。”
“也好。”
身旁人跟着點頭,忙抱着衣裳跑到酒樓後院用清水濯身,他們滿面歡喜,當真是憨厚敦實的讓人覺得可愛。
趙嘉月想上前阻攔,都沒有攔住。
葉棠開上前沖着趙嘉月笑了一笑,“他們怕是頭一回穿這般好的新衣裳,你随他們去吧!”
趙嘉月點頭:“嗯。”
同時朝着身後的梁恒,暗下目光,“你方才怎能那般說他們?是怕我在他們眼裡還不夠惡毒嗎?而且……這可是為你梁家打天下的功臣。莫要讓他們寒心。”
“我隻是看不慣他們欺負你。”
梁恒沖着趙嘉月溫聲道,趙嘉月淺淺一笑,甚是大度的回應:“無礙的,我本就不會同這點微末小事計較,他們能來助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等着那群将士們再次回來。
他們已經穿上了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