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月獨自在房中捉鳥逗樂,窗外不知覺得黑了不少,想到梁恒白日前去府衙辦公事,遲遲沒有回酒樓,她有點不安。
畢竟——
梁冕有過前科。
這裡是梁冕的地盤,若是他偷偷幹出點見不得人的勾當,怕是對梁恒不測。
又見着城中來往的行人,他們走在街上,臉色不鹹不淡的,沒有将目光落在攤販賣的商品上,竟是将目光落向兩旁。
奇怪,很是奇怪。
趙嘉月的手裡停着一隻鳥,她朝着鳥吹着清脆的哨音,“這裡可有古怪?”
[前些天,這裡死過人。]
[當時來了好多官兵。]
[他們換上了百姓的衣裳。]
小鳥用着鳥語同趙嘉月說話,這畫面在旁人眼中甚是詭異,趙嘉月面色平靜,她擡手撫摸小鳥的腦袋,放飛了對方。
既然雍州是虎狼之地,那麼她得要早點離開,而且要盡快通知在府衙的梁恒。
不然——
又有做寡婦的危險。
趙嘉月朝着大門的位置步過去,招着面前的兩位将軍,“同我去尋殿下。”
“咚——”
屋外有腳步聲傳至。
趙嘉月擡眸望去,見着罩在面簾底下的那雙目光與她對視。
女人溫婉的笑了笑,清脆的道:“白日裡府中人說是太子妃來請,我以為是诓我的……便讓人打發了去,等官人回府,才知曉太子真的到了雍州,這方又想着那太子妃來此也不足為奇了。”
說話間,姜如意一颦一笑滿是端莊,甚至在每一個字冒出口時,都有着掂量,隻讓人覺得意外和陌生。
趙嘉月意欲拽着姜如意的胳膊入門,可是對方卻後退了一步,又是莞爾一笑,溫聲道:“本應是我請你到府上去坐。”
客套,甚是客套。
趙嘉月蹙着眉頭打量姜如意,見她還有點嬌羞的低下了頭,再擡首時竟然将目光落向了一旁,情态更顯心虛。
“不就是嫁了個人,你怎麼變了一副模樣?”等着旁人将大門關上,趙嘉月的聲音才輕輕往外冒,“那大皇子,對你可好?聽聞他死過六任皇子妃,平日裡他都是在做什麼?可有什麼鬼祟?”
“他待我一切都好。”姜如意見着趙嘉月端着茶過來,她下意識擡手去接,但是想到了什麼,又将袖子捋了捋,“就是府中清貧得很,确實不如京城。”
“梁冕真的改性了?”
趙嘉月搖頭低笑,面上雖然平靜,可是心裡百般狐疑,“若是你沒有事,那便是最好的。”
“聽聞太子此次是帶着赈災糧食一路回京,這路上的行程許是不好耽擱吧!”
“嗯。确實有點着急。”
“那你留在雍州,也沒有幾日了。”
“嗯,怎麼了?”
趙嘉月見姜如意話中有話,她面色忽而嚴肅起來,“你說實話?梁冕是不是欺侮了你?要是有……我去收拾他。”
“你說的是哪裡話?我是他的正妻,他愛我憐我都來不及,怎會欺我?”姜如意搖頭笑着,“我本想多留你幾日,讓你同我在雍州城裡逛逛,可是想着太子公務要緊,我又不得不勸你早點上路。”
“你往日裡并非這般的墨迹,姜如意……這梁冕給你下了什麼藥?”
“成婚後,人都會變的。父親在我出嫁前,叮囑我要守規矩、懂本分,規勸大皇子行善事、積善德,做個賢妻。”
姜如意在此時表現得處處得體,當真像極了戲台子上唱的婦人典範。
可是這一幕,卻在趙嘉月眼裡不喜。
姜如意原是明朗燦爛的富貴花,在京城裡她開懷大笑、肆意而為,不拘泥于世俗的禮教,卻在這裡扣上“賢淑”二字。
世人用“賢婦”一詞,屠戮了天真浪漫的姑娘,從此夫君成了劊子手,用“溫婉賢淑”扼殺了少女任性的自由。
不過——
若是她過得好,這是她喜歡的方式,趙嘉月也盼着姜如意往後都能順遂。
趙嘉月握住姜如意的雙手,“此次來的匆忙,走得也甚是匆忙,明日就要往京城去,實在是不能同你好好叙舊。”
“那便等下次。”姜如意剛剛笑着開口,眼角就忽而酸澀,“下次”便不知曉猴年馬月,雍州與京城相距千裡。
而梁冕不應诏不得回京。
作為“皇子妃”的姜如意也是如此,怕是眼前一眼便是最後一面,她盼着不要相見也好,免得生出惦念。
再見——
兩人都明白隻會是紅眼之時。
那時許是梁冕造反,或是梁恒帶兵來剿,隻要昭國的臣子還有擁護梁冕的心思,那怕是日後免不了一戰。
送别姜如意的時候,趙嘉月依依不舍的陪着姜如意走了好長一路,姜如意也不好再坐轎子,便同她在街上逛着。
街巷裡,有狗吠聲出現。
姜如意忽而神經緊繃,瞳仁蓦然縮動,連帶着青筋鼓起,她害怕的身子繃直,捏住了趙嘉月的袖子。
“怎麼了?”趙嘉月回眸看向姜如意,見她額頭冒出密麻的汗珠,臉色已經青白,“你從前不怕狗的。”
“這——”
“從前是不怕的。”
“不過……窮山惡水出惡犬,剛剛那狗叫的怪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