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骁也是這般,聲名鵲起。
成了婺州裡的善人。
陸骁說要帶着趙嘉月去赴這般熱鬧的盛景,他看得出趙嘉月日日待在府裡頭,定然是悶壞了。
趙嘉月由着丫鬟的帶路,步向陸骁的書房,她也做好了準備,不打算再瞞着陸骁自己并沒有失憶。
這幾日——
她看得出陸府上下都待她甚好。
再不可诓着他們了。
可是剛剛穿過長廊,她便看見有客人被帶進了院子,跟着管家去往陸骁的書房,“姑娘,不妨我們先回小苑吧!”
丫鬟懂事的同趙嘉月道,她明白陸府常有達官顯貴進門同陸骁商量要事,這一說話便是好幾個時辰出不來。
她也怕趙嘉月在長廊上等累了。
沒想到一轉頭,竟見趙嘉月站在柱前,目光渙散,像是在想事情?
剛剛——
趙嘉月瞥見兩個男人進入書房。
為首的黑衣高個,她識得清楚,正是周南,而尾随他身後的白衣男人,長相娟秀,身量同普通婦人沒有相差。
雖然那白衣男人沒有露臉,是側身步過去的,可是趙嘉月一眼看出,那是她的嫡姐趙芊月。
周南與趙芊月為何會來婺州?
“姑娘——”
身旁婢女喚着趙嘉月,隻見趙嘉月恍然間回神,像是被吓了一跳,她的目光遊離,但是落在旁人眼中像是沮喪。
她的手指遊擺着,朝着來時的路偏頭微笑,示意他們改日再來便好。
一路上回小苑,趙嘉月的腦海裡有着莫名生出的記憶,她想到在燕楚大營裡,張三酒醉後說的那些胡話。
“我們三當家雖生得一副好相貌,卻是個不齊全的。”
趙嘉月想到她在雲崖洞裡,聽到那兩位男人的腳步聲。那日她驚慌失措隻顧逃命,未曾細想。如今回憶起來,那腳步聲竟在耳畔愈發清晰——
其中一人,分明是一重一輕。
就像方才在長廊上,她親眼看到周南走路,他行走時,右足微頓,左足重踏,在青石闆上踏出重緩相疊的節奏。
那聲音,與那日雲崖洞裡如出一轍。
巧合——
興許是巧合。
趙嘉月搖頭,揮散着腦海裡莫名生出的猜想,而她靜下心,卻開始在害怕另一重事,她那平日裡端莊的嫡姐,為何會扮作男子出現在婺州呢?
·
夜裡,陸骁忙完事前來尋趙嘉月。
他見着趙嘉月坐在院子裡自顧自的吃着糕點,像個沒事人般,他眉頭微蹙。
白日裡他明明聽下人前來禀告,說她在長廊上回去後,便有些心不在焉。
趙嘉月自當是知曉有人會朝陸骁禀告她白日裡的臉色,于是她淺淺笑着,用簡單的手語,朝着陸骁道:忙好了?
“花燈節的事,落到我的頭上了。”
“這人果然不能太冒尖,這官府處處都想着在我們陸府上占點便宜。”
“可是我明知曉那是虧本買賣,也得不情不願的将事接下。”
昭國的商人地位不高,他這般的首富,必定是要被官家盯着,要他掏出銀兩填補衙門的虧空。
若是他應下,那官家便安心。
若是他不應,那官家也有理由,拔掉他這個富甲一方的存在。
畢竟——
人一旦強盛,總有人提防。
就算是日日行善的陸府也不例外。
盡管陸家這些年做的行軌道距,可是他幹得是走南闖北的生意,還有很多貨物是通往西域,難免手下人不出差錯。
反正,官家要治罪。
陸家便有百個掉腦袋的理由。
在這王綱解紐的亂世,朝不保夕的世家大族,唯有對官家言聽計從、戰戰兢兢,方能在雷霆雨露間覓得方寸立足之地。稍有不慎,便是滿門傾覆之禍。
這次花燈節,也是上面下了旨意,要陸府獻出十萬兩金,以做支持。
“那衙門裡的老爺,面上全是笑容,可是說的話,渾像是錘人的石頭,砸的我胸口生疼……可是我隻能點頭應下。”
陸骁一展笑顔,卻滿是愁苦。
趙嘉月将一枚綠豆糕,塞到他嘴裡,朝他莞爾一笑,登時陸骁的臉上,滿是驚訝,但是眼裡的郁色倏然間散開,換做了淡淡的笑意。
他見到趙嘉月的這張臉,心中煩擾平靜了些許,他多想她往後也能這般陪他。
“白日裡,來的是詹事府的人,聽聞太子明日就要抵達婺州,他是與我商量百桌宴和花燈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