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灰姑娘裡的王子,都跟灰姑娘跳好幾天的舞了,為什麼還要用鞋子找人,是不是不太聰明啊?”
她哥:……
打那天起,他們家再也沒出現過一本童話書。至于書去哪兒了,至今仍舊是一個謎。
美好的回憶總是讓人不禁莞爾,隻是那段時間老頭子和她哥為什麼要給她講故事,安然其實想不太起來原因了,但唯一能肯定的是老頭子故事裡的那些鬼怪沒有一個是會變成臉附在人身上的。
安然有些洩氣,整個人倒在了柔軟的被子上。
算了。
說不定她就是倒黴正好那個點去廁所碰到了萬勝柔,然後莫名其妙的就被纏上了。也許萬勝柔隻是不甘心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想要等待兇手落網...
好在現在帽子叔叔已經找到了屍體,兇手落網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破了案,腳上的東西大概率就能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想到這,不知道是安神香起了作用還是剛剛的自我安慰成功奏效,安然原本清晰的思維漸漸變得混沌,随着呼吸的逐漸平穩,她眨眼的頻率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至陷入了深沉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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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初晴的街道萦繞着一股淡淡的水腥氣。
杏花街的清冷和其他街道的熱鬧泾渭分明的像是兩個世界。
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公園鍛煉結束回家的大爺大媽,背着書包的學生幾乎占據了街邊大部分早餐店。看着幾乎滿員店鋪,安然熄了買早餐的念頭。
她今早是睡到自然醒的,一夜無夢,睡得格外香甜。除了在穿襪子的時候,隐隐覺得腳踝上的人臉似乎有了些許的不同以外,算是這段時間難得輕松的早晨。
下了公交,路上已經能看到不少和她一樣穿着校服的一中學生。
校門口一如既往的熱鬧,幾個因為沒有穿校服或是沒戴校徽的學生正垂着腦袋接受教導主任的批評。一切似乎和平常沒什麼區别。
但作為學生,安然知道這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壓抑的究竟是什麼。
果然,在離門口一段距離以後,先前還沉默着的學生們開始了小聲的讨論。一開始還壓抑音亮小聲嘀咕,漸漸的那些讨論像是見了油溫的玉米粒,噼裡啪啦的在彼此間炸了開來。
“萬秃子的女兒死在後山那湖裡了你知道麼?”
“早就知道了,七班那誰不是把照片發論壇裡麼?聽說死的很慘呢...衣服都破了...一看就知道肯定被人那啥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亂說啊!小心人家來找你...”
“找我幹嘛?告我诽謗啊?!”說話的人不屑地撇嘴順帶還做了個鬼臉:“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看過照片都那麼說...主要是那女生穿的褲子是反的...總不會是她自己褲子穿反了吧?又不是三歲小孩...”
“誰這麼牛逼啊,拍那麼糊都能看出來...”
“這你就不懂了,咱們一中是什麼地方?随便找幾個...都是大聖級别的火眼金睛...”
“艹,你就扯吧!不過萬秃子...這下得瘋了吧?”
“瘋啥?估計是松口氣吧?!那女孩我也聽過,自打進了一中就專門給老萬惹事...學校最近發生那幾次事情,哪次沒她?”
“瞎扯的吧?除了上周那事,别的也沒聽通報處分的裡有姓萬的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之前老萬給兜底了呗,那些人礙于老萬的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把虧給咽了。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上次後山差點着了的事,你知道吧?”
同伴點頭,随即又面露狐疑:“不是說天氣幹燥的原因麼?”
“哪啊!那幫小屁孩在山上燒烤呢,結果差點把整個山給點着了!學校本來想讓那幾個人停課的,老萬那老匹夫又想故技重施把她女兒摘出來!但有一個家長說什麼也不妥協啊!非說要罰他家認,但要罰一起罰!然後鼓動另外幾個家長一起來學校鬧了一場。最後要不是老校長出面哪那麼容易平息下來?我還聽說本來以老萬的資曆還能往上爬一爬的,但那麼一鬧,最後便宜了教務處那條瘋狗...”
“喂!你小點聲...”同伴回頭看了眼身後大門的方向:“你也不怕瘋狗聽見!欸?!不對啊...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那人聽了讪讪一笑,“那個領頭來學校鬧的是我大姨夫,我表弟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尼瑪竟然喜歡上萬秃子女兒,跟着了魔似的!昨晚還說要我陪他找兇手呢!啧啧啧...現在還被我大姨關着呢!真是2B青年歡樂多!”
“聽着好像是不怎麼聰明的樣子...不過你大姨是怎麼知道的啊,不會蠢到在家也鬧了吧?”同伴見對方摸着鼻子尴尬的笑一聲不吭,同伴恍然大悟:“你告的密?!啧啧啧...真是難為他有你這麼狗的表哥了!”
“艹!你說誰狗呢!我那是讓他懸崖勒馬...”
打鬧聲漸漸遠去,安然垂眸瞥了眼腳踝,濃密睫毛下的情緒一閃而逝,轉身進了高一所在的教學樓。
教室裡已經有了不少人。
盡管依舊悶熱,但卻沒人再像之前那樣抱怨。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着萬勝柔的死亡。死亡在讨論聲中漸漸變得輕佻和漫不經心,仿佛他們讨論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什麼緩解燥熱的良方。從他們嘴裡吐出來的好奇、猜測、臆想以及或真或假的事實織成了一張籠罩在頭頂巨大的網,投射下龐大陰影讓每個人看起來像個扭曲的怪物。
安然知道,那些怪物裡也有她自己。她同樣好奇萬勝柔的死,好奇她的經曆,好奇那些或真或假的事實裡會不會藏匿着真相,唯一不同是隻是她沒有宣之于口罷了。也許這中間有憐憫、有對于生命逝去的惋惜,但比起那些,她知道自己更在意萬勝柔出現在她腳踝上的原因以及會不會對她産生威脅。
她收回視線,眉眼低垂,将注意力全部拉回到攤開的語文書上,直到身側的人拍了下她的肩膀:“中午一起吃飯,怎麼樣?”
安然擡頭看向說話的人,沒怎麼猶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