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漸變的T,挺括肩線,背後開襟裝飾,水洗丹甯布的牛仔褲上金屬方釘點綴,帆布鞋利落的簡約廓形,夏憲的一身都是簡單路數,就跟他本人一樣欠缺套路,但是邱明看着就覺得好。
最要緊的是,今天的夏憲在他看來不全似舊日的,某種意義上就像是全新。
邱明合理懷疑,又或其實十分明确,他會喜歡這個新的,仍名為夏憲的男孩。
别人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是邱明眼裡出夏憲。實則從舞台前幕升起的那一刻,邱明的耳朵雖然還敬業地聽着,腦子裡自發精密地解構着,不止結構這音樂,還解構夏憲本身。
他眼睛就隻看着夏憲,帶着點奇怪又陌生的貪渴。
覺得夏憲仿佛新鮮,但夏憲好像又依舊是夏憲,永遠地聰明糊塗,永遠地膽大妄為。
全場第一首歌上去演成這樣,沒燈光沒背景視頻,剛才把周一樂都看得傻眼了,就在邱明旁邊問導播組到底怎麼回事;而導播組的人也都急了,直接派人上來跟他解釋。
“不是我們設備出故障,是夏日憲定臨時改了歌,本來他們是要唱《Summer Honey》的,結果現在唱的是他們備的另外一首《歡迎光臨》,我們也真的不知道他們什麼情況。”
虧得周一樂是個成熟體面的主持人了,不然真要當場卧槽三連。
不止如此,他居然還能放寬心,意有所指地跟邱明吐槽:“很厲害。”
是很厲害,傻得也厲害,邱明但笑不語。
夏憲在邱明的記憶裡,和很多詞語相關。
“愛現”,“臭美”,“輕信”,“易與”等等等等等等,但那些詞彙裡,仿佛沒有“穩重”和“靠譜”。
周一樂可能不怎麼清楚,但邱明懂得,大概是有什麼特殊情況,讓傻孩子思想上犯了糊塗,腦子又不清楚了,所以突然換了一首歌上台來唱。
更懂得是,他邱明本人,最有可能是夏憲的那個“特殊情況”。
畢竟節目仍舊在錄制中,不論大家在作如何感想,周一樂還是要盡他主持人的本分。
“謝謝夏日憲定的表演,”他道:“夏憲兒,今天挺抒情啊?”
确實,這次比賽改編版真就比起原版更有那意境,這也正就是live的魅力。
夏憲笑道:“還行吧。”
“那在分數出來之前,咱們聊幾句好嗎?”
夏憲其實心裡有點緊張,無意識地在台上忸怩兩下,臉上堆笑:“聊呗。”
“還扭呢?我必須先告訴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啊,大家剛才看着我們的屏幕是黑的,歌詞什麼的全都沒有提示,不是因為我們設備出故障了,而是因為這台上某位,都上去了才突然換掉自己要唱的歌,”周一樂向所有觀衆解釋完,又看向夏憲:“說吧夏某人,你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然想起來換歌啊?”
夏憲其實心裡有些苦惱,也沒别的辦法,造成别人麻煩是事實,他隻能先對大家鞠躬,然後坦然開口。
“擾亂了大家的安排,辜負了大家的準備,當然是我不對,但是我沒辦法,剛才站在這台上的那會,我就隻想唱這首《歡迎光臨》。”
這話一說完,現場有人起哄,不管對方是好心還是懷疑,夏憲都直覺人類的語言在這樣時刻,其實極其蒼白無力。
當時沖擊夏憲的也真不過隻是一種感覺,無法在過去之後再度詳盡向他人描述,甚至無法想象其中的症結可被他人理解,那當中的情緒會否被人感知。
唯一可知的那些不理解的,難共情的,他們會對這種行為高呼“矯情”和“不負責任”。
但或許他人也沒錯,夏憲無法辯駁,這種行為确實也可以被定義為“矯情”和“不負責任”。
在這種時候,夏憲覺得反而是音樂更好,因為好多時候音樂所傳遞的好像更為模糊,卻反而能夠比精準語言更直擊心内,可容易接受或允許被他人誤聽誤解誤信。
音樂多好,不管是高雅的,還是被指認低俗的,它的本質都是在試探。
它永遠試探,試探人與人,也試探情與情,試探着彼此之間是否存在聯結,方可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