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憲搖頭。
“不是。這方面的話我現在還行,因為我已經都想過了,我們倆之間就是誰也逼不了誰也賴不了誰的那種關系,”他道:“我不知道邱老師怎麼想,但我已經想通了愛情它就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但要是我真的能有愛情,那我可能就得務實點去努力。”
事到如今,要收獲感情不易,再懶惰下去應該是不行了,夏憲也想過的,自己或可嘗試努力。
就嘗試努力經營,就嘗試努力想清那些從前不想不做的事,就嘗試理解下人家說的什麼人大了成熟了該懂事了,就嘗試去看這樣清醒勤勉的結果,到底能不能真給名為夏憲的蠢貨,增添一點半點所謂重要的人生意義。
他這麼說,邱女士聽完卻直歎氣。
“怎麼了,您不相信?”
聞言,邱女士搖頭,表示她并非是不相信夏憲。
“你比我想的冷靜,也讓我又多了點自信,覺得我這看人的眼光,其實一直還行嗎,”她道:“你忘了嗎憲兒?打從一開始我看見你我就說過的,你是個好孩子,你還這麼愛他,可能是他邱明般配不起。”
夏憲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沒有那麼愛邱老師,我就是賭我自己有運氣,謝謝您。”
他這樣拒絕承認,邱女士大笑。
和邱明一樣,他也是某種怪胎,實在是怪得不行。
“你們都不覺得自己很怪嗎?其實你們真的很怪。”
對此,夏憲覺得邱明确實是非常怪,自己隻是一般怪而已。
“偶爾偶爾吧,所以您今天跟怪胎說這些個是幹嘛啊?”
邱女士樂道:“憲兒啊,我都是為了你,為了讓你看看你男朋友的真面目,餘生好有個心理準備,畢竟天天對着他,真的很影響自個心情。”
她這麼一說,夏憲就又忍不住要想了。畢竟根據他打小看片的經驗,一般電視劇裡壞人都不像邱女士這樣,所以現在要麼她是拒絕臉譜化必須壞得有自己的風格,要麼就是她這人的本質,其實真還算不錯。
他道:“不好意思啊邱女士,有個事兒,我還是得跟您先說說明白。”
“你說說呢?”
“你看我們今天雖然讨論了這麼多,但首先,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認過邱老師就是我男朋友來着,說的也全都是假設問題,”夏憲道:“其次啊,就算他真的是,那也沒道理我們就必須得過一輩子的,我不樂意了我就肯定跟他拆夥,因為誰給我不高興,我也就必須讓他也不高興。”
邱女士笑道:“我算是明白了,反正他的毛病是對所有的事想太多,反正你的毛病是你沒遇着事你就幹脆不想,對麼?”
差不多吧,夏憲點頭:“邱老師是不是得問他自己,但我确實是。”
邱女士也點頭:“所以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以後會怎麼樣,你想得到麼?”
夏憲秒答:“完全沒想過。”
聽他這話邱女士面上表情就略微複雜,夏憲心道還是聰明人的想法多,他是真的壓根沒想過這個。
未來會怎麼樣這種事,不管怎麼憑人的聰明才智去想,也不過是個預測的結果,真的會發生什麼,也真隻能等它發生再說。
其實要将二者比較的話,夏憲略嫌棄邱明那種活法太講究,也略糾結自己的活法是太不講究。
但他正想着,又聽邱女士問他了。
“憲兒啊,那你都不想,你又了解邱明是哪種人麼?”
夏憲心想,應該是了解的。
邱明是哪種人呢?他是那個允許陌生的夏憲接近的人,就像他突然聽到某種新鮮的音樂,選擇先去試探接受。
然而他雖然是選擇了夏憲,好像對夏憲的一切都可以接受,但轉頭,他就去把夏憲查個底朝天了,因為他切實地不喜歡那些他不可掌控的。
同樣的,因為夏憲膚淺得經不起任何試探,他也就趁便借此理由分手。
然後是多年後,他清醒理智克制地,再來禍害夏憲,說是打算用真心求愛了。
夏憲努力回想往昔今日,然後歸納總結,如實描述。
“我覺得,邱老師是那種比一般人奇怪較勁的人。任何事情,隻要沒有朝他預想方向發展,他大概率就覺得這事兒不行了。”
邱女士點頭,示意他可直接繼續說下去。
夏憲便又笑道:“您可能覺得他去上學一年就回來是在報複你們什麼,但我覺得他可能就是認了輸也說不定。”
接受不了在一群牛逼的人中間站着,顯得那個自己其實不怎麼牛逼,至少沒他原本想象的那麼牛逼,所以直接逃跑,幹脆放棄,當日邱明像是随随便便說的這些,夏憲都還覺記得,而且覺得很真。
戀愛是這樣,做音樂也是這樣,邱明都承認他的悲怯又極冷靜,一切不符合他預期的,他就以say no的方式,未曾受害便先自救。
但這又能怪邱明什麼呢?夏憲心想如果每天是自己住在棺材裡對着控制欲極度膨脹的大人,那他應該也長不成個正常大人了。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樣的人?”
順着邱女士這發問,夏憲也回想自己曾經有那麼多遺憾放棄,什麼都懶于試圖争取,但以後偶爾想起,整個人表面看起來還是好好的,但心裡想的可能跟邱明也差不多,就難受着隻跟自己較勁。
夏憲徹底悟了。
“其實我和邱老師是一樣一樣的。我預期得到很多東西,但是發現得不到的時候,我都懶得費一點勁,就裝模作樣地勸自己說,‘這個不好,我不喜歡,我不要了’。”
為今日與邱女士聊這長長的天,夏憲算是想明白了,原來他和邱明一直共享這一種殊途同歸的壞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