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途剛從明月屋裡走出來,便被大當家叫了過去。
“怎麼這麼久,我這小美人是得了什麼病?”
他仍滿身滿腚地抓撓,看得人膈應。風途借着施禮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
“大當家有所不知,女人嘛,這每月總有那麼幾日不适,她這是頭一回,還誤以為自己有了絕症,又不好意思說出病竈,我這也是詢問好久才問出來。”
不想,大當家卻忽然來了氣性,“誰說老子不知,老子娶過那麼多婆娘,你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怎麼就不知?”
風途微微颔首,擡眼仍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是我說錯了話。不過還是得提醒大當家一句,女人那幾日不能同房,這婚期,得再往後推一推。”
大當家直盯着他,不配合地搖了搖頭。
身旁,一直暗自思索的三當家想到了什麼,湊近小聲說:“我聽民間有種說法,那幾日同房不吉利。”
“不吉利?”
“是,容易染上晦氣。”
大當家皺着眉頭,琢磨半歇聽了進去,又看向風途,“那就,寬限你幾日。”
風途立刻正色道:“十五日。”
十五……
角落裡明月假裝路過,聽及此,差點沒被自己唾沫嗆死,無奈地搖搖頭,趕緊走了。
“三日!”大當家厲聲呵道:“就三日!”
其實無論幾日影響都不大,風途打定主意,若明月真要穿着喜服和他這種人拜堂成親,大不了自己不演了,先将這小茶山裡裡外外滅個幹淨,回頭再随她怎麼抱怨。
竈房裡,風途正站在竈旁拿着根攪棍熬藥,三當家從他身邊走過,一副流裡流氣的賴害模樣,走到牆角下的菜缸子裡翻騰半天,摸出根黃瓜,洗也沒洗,張開嘴露出滿口黃牙就咬。
“小子,這都一天過去了,我們大當家的藥好了嗎?”
風途瞥了他一眼,厭惡地蹙起眼角,沒聲好氣道:“這不才一日?”
“哼。”三當家伸着脖子,看了眼鍋中那團黑不黑綠不綠的稀糊糊,亦是十分嫌棄,歪着嘴啃着黃瓜,大搖大擺就要走。
這時風途卻忽然一把拉住了他,“三哥。”
他這一拽,三當家還沒來得及下咽的黃瓜又從嘴裡嗆了出來,心頭一怒,看傻子似的看向他,嫌棄地一甩肩膀頭子擡手佯裝要打,“誰是你三哥?三哥也是你叫的嗎?”
風途敷衍地堆着笑,“大當家不是說了,隻要我看好他的怪疾,便收我做四弟,你可不就是我三哥。”
三當家側眼瞧着他,手中半截黃瓜在他眼前指指點點,“你若看不好,小心你的狗命!”說着,擡手大咬了一口。
“我對我祖傳的醫術有信心。不過,有個秘密得先告訴我三哥。”風途一臉神秘,湊到三當家耳邊,道:“大當家他,有‘男’言之隐。”
三當家一愣,剛吃進嘴裡的黃瓜還來不急細嚼,開口時差點噴他一臉,“你怎麼知道?”
風途嫌棄地閃開身,說道:“我可是醫藥世家,雙眼一看便知。”
“是……嗎?”三當家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見他神色泰然,不似胡謅,便警告道:“你若敢說出去,小心你的狗命!”
“那自然不會。”風途歎了口氣,似乎很是無奈,“要怪都怪我這祖傳的醫術,它主治男疾,這一看面相就給看出來了,想不知道都難啊。”
他随意說着,又開始自顧自攪和着鍋中不知道什麼的爛草葉子。
三當家眼光一轉,故做不屑,“嘁,吹牛呢吧。”
見風途不理自己,便走開幾步,晾着他,繼續慢吞吞啃自己的瓜,隻是不時回頭偷偷瞄一眼。
待到手裡的黃瓜隻剩節瓜把子,而竈旁風途仍在心無旁骛,“兢兢業業”做藥,他這才緩緩晃蕩到風途另一側,“要不,給你三哥看看。”
不想,風途搖了搖頭。
“嘿,剛剛三哥三哥叫得親,讓你看你又不看,什麼破醫術淨吹牛,我看,你祖上就是個走街串巷賣假藥的棍子!”他吹胡子瞪眼着了氣,哼哧哼哧就要往外走。
風途聽到這話,也佯裝跟他急起來,“你看我不順眼怎麼罵我都成,可偏偏不能說我家祖傳的醫術不行。你那病,我是不能看!”
三當家一聽這話,要走未走的腳步又邁了回來,“不能看?你這是什麼意思。”
風途撇了他一眼,又左右看了看門口,揮揮手招他過來。
兩人湊頭,風途才煞有介事地小聲說:“大哥的病是傷,為疾;三哥的病是煞,為邪!三哥近日來可覺得後背有陰氣伺機而動?”
看着他直直盯來的目光,和有意無意翹起的嘴角,三當家直覺得後肩陰風在冒,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轉過身去,卻見外面陽光正好,回過身來,見風途又在那裡熬鍋。
他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道:“少唬人,當你三哥是吓大的?”
“三哥不是,三哥可沒有日滴不盡,夜露不覺。”
“噓噓噓。”三當家忙揮着手讓他閉嘴,但見門口無人走動,小心問他:“那這邪,可有法子醫?”
風途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我們祖宗流傳下來的是治人的醫術,又不是驅邪的仙術,沒得醫。”他一頓,又道:“不過,大哥那個沒過門的新婦,看上去有點邪性。”
“那我去勸大哥,把她殺喽。”說着,三當家扭頭就要走。
“殺不得殺不得,三哥莫急。”風途趕緊拽着他胳膊将他拉了回來,“有邪性不是壞事,邪性相引,才能帶走煞,你把她殺了,那她的邪煞之氣就會留在這裡,永遠盤桓在三哥周圍。”
“哦~”三當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得把她綁到别的地方再殺。”
“對喽!”風途欣慰地點點頭,又啧啧惋惜,“隻是如今大哥被她迷得死去活來,哪會願意聽你我說這些?”
他留意着三當家的神情,見對方眉間緊蹙,隐隐帶着愁緒,又開口寬慰道:
“哎,算了,三哥福壽綿長,就算被這煞汲取個七八九載的陽壽,那不是還有好幾年活頭?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跟大哥鬧扯了,是吧。”
風途拿起攪棍,繼續道:“不過以後還是得小心點,别跟大哥湊太近,這圓房了呢,煞氣會化形,轉陽為陰,大哥身上的陽,有一部分會化為陰煞,三哥你可得躲着點兒。”
越聽他說着,三當家越覺得後怕,“那這麼一來,陰煞當頭,越積越多,這小茶山就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