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割豬草，風途就不纏着她說話了，安安分分老老實實幹他的活。

明月手上扯着枝葉，眼光偶爾看向他在的方向，想象着風途如果自幼生長在桃溪村，父母雙全家庭美滿，會長成什麼樣的一個人。

會像劉柱一樣嗎？勤奮實在，臉上總挂着質樸的笑。若他單純一些，自己也會少去很多煩惱。

不對，那樣自己壓根就不會認識他，他壓根也不會煩到自己。

不認識他，走來的路會不會更容易些？

隔老遠，風途就看見前方矮樹下蹲着一人，他忙示意明月往另一邊繞着走。

不想兩人溜到另一邊又遇見了人，這次對方率先向他們打起了招呼，“挖野菜呢？”

兩人也隻得靠過去回應，“對。殷叔，這是藥材麼？”

“嗯。”殷郎中應了一聲，往二人筐子裡瞅了瞅，忽而上手抓住了他們的筐子，“這些個可不能吃，隻能喂豬。”他說着，自顧自從裡面挑挑揀揀扔出了幾把。

風途忙扭頭看向明月，一副求助的表情，明月也沒辦法，隻得無奈地搖搖頭。

“殷叔，我們不挑。”風途想把筐子拉回來，沒想到殷郎中手勁還挺大，竟沒能得逞。

“得挑得挑，人跟豬的髒腑不同，吃了要得痢疾。”他挑挑揀揀，扔出來一半之多，“好了，以後還是要注意些，别又中毒了。”

風途看着地上被扔出來的那些，心中隐隐作痛，也隻能陪着笑，咬牙切齒道：“真是太~謝謝您了，還好今天遇見了您，不然這回去可就……糟了呢。”

醫者仁心，今天又阻止了一場悲劇，大好事啊。殷郎中隻滿足地點了點頭，并未要求他的答謝。

二人“滿面感激”地告别着走遠了。

直到看不見殷郎中了，風途才垂下臉來，捏着拳頭直着急，“他怎麼就給挑出來那麼多。”

明月：“人家也是好心。”

“可是……”他垂頭懊惱地看着筐裡還剩的那些，“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堂堂正正在這裡立足。”

這個問題明月也不知道，不過兩人要想盡快擺脫這種做賊一樣的生活，她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

三更半夜，荒郊野嶺。

月光下，兩道黑影一前一後飛快地從林中穿過，而他們背上的劍和手中的利斧皆閃爍着冷寒的光芒。

直來到一處被枝幹草葉覆蓋的坑洞前，兩道黑影停下了步伐，一同屈身将架在上面東西掀開。

“你來還是我來？”

“我來。”明月伸出手，緩緩拔出身後的劍。

林風吹動着枝葉沙沙作響，随着她的劍氣，滿地的落葉枯枝被裹挾到半空。

“等等。”風途忽然攔住她，照着自己的脖子比劃着，“記得要刺到這個地方，咱盡量一劍解決，刺中了立馬上來，别讓它給你撞了，昂。”

明月微微一笑，“放心，我心裡有數，别忘了。在有你一半高的時候我就已經殺過豬了。”

她再度拔劍，方才的落葉枯枝再度被劍氣裹挾着旋轉飄零。

“再等一下！就是……這麼大一頭豬，咱要是兩三天吃不完不就壞了，又沒法送人，你說這……”

這倒也是。明月拔了一半的劍又收了回去，她想了想，問：“你說砍樹的時候，樹倒下去能砸死頭大野豬嗎？”

“呃……小月，同樣的借口對同一件事和人最好不要用第二次，會不靈。”

“那就能吃幾天算幾天，吃不完的烤肉幹。”

随着一聲劍鳴，風卷殘雲，枝搖葉轉，明月起勢放低重心準備躍下一擊必殺。

“再等上一等！”

她閃了個趔趄，不耐煩地轉頭看向風途，舉着劍的手慢慢放了下來，“你喂豬喂出感情了？舍不得？”

風途一聽，睜大了雙眼，“怎麼可能？它就是食物！口糧！誰能對着盤菜有感情？”

“那你來吧。”明月拉過他的手，将劍交到他手中。

風途卻又推脫着還給了她，“我是使刀的，不會用劍。”

“這有何難，大差不差都是相通的。我也主修刀法，但若拿個流星錘給我，也能耍它兩下，何況是把劍。”

風途又繞了回來，“那咱兩三天還是吃不完它，而且我牙難受吃不了肉幹，再說了，這麼大一頭豬要烤幹得烤多久，别它還沒烤幹，血腥氣烤肉香再把人啊狼啊的引來。”

可惜的是吃不完也不能拿去跟人換糧食，畢竟兩人一貧如洗哪來的豬肉，定讓人起疑，也怕讓那家人找上門來。但話說回來，那樣一家人，是該落些懲罰的，既然村裡人沒人願意招惹，就讓自己這個外地來的逃命鬼來做。

這樣想來，罰的還是太輕了，甚至都沒打他們一頓呢。

見明月若有所思地盤着腿坐在了地上，風途也席地坐在她身邊，“你好像有點開心，又有點……說不上來，嗯……遺憾？”

明月看向他，笑着眨了下眼。

“那你要不說給我聽聽？”

“可若要被人嫌棄話多該如何是好？”

“明月，你在陰陽怪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