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谷霄和邱蘅異口同聲地問道。
洛春桃深吸了幾口氣，“前面要入水了。”
邱蘅與谷霄俱是一怔，卻沒有反問她是怎麼知道的。
不知為何，在這樣的情況下，哨兵對向導引導式的話語總有本能般的依賴。
在水裡保持方向感……
人畢竟生活在陸地上，在一片黑暗中往北遊，縱使是比常人多出幾分能耐的哨兵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
他們真的能保證自己隻是在向北遊動嗎？
洛春桃沒有解釋，隻是拍了拍邱蘅的肩，“一會兒放我下來吧，我會遊泳。”
“小桃向導——”
谷霄正要說話，洛春桃繼續道：“還有繩索，我不會和你們失散的。”
她轉頭“看”向谷霄，“我會引導你們的。”
洛春桃的話藏着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笃定。
兩名哨兵一時沉默，周遭隻有水聲和他們的雙腿劃過水面的“嘩嘩”聲。
“噗通！”“噗通！”
兩道落水聲接連傳來，洛春桃入水的瞬間閉上了眼，松開了摟着邱蘅的雙手。
邱蘅條件反射地撈了一把，卻被洛春桃往前推開，不等他反應，洛春桃就已經分出一根精神絲鍊接了他的腦海。
邱蘅不自覺地轉了半個身。
“往前遊。”
這是向導給出的指示。
與此同時，谷霄也接收到了洛春桃給出的指令。
當兩名哨兵都向着洛春桃指出的方向奮力遊去之時，他們心中都升起了疑惑：為什麼洛春桃還能使用精神力？
事實上，洛春桃自己的狀态并不算好。
在這個詭異的區域内強行使用精神力去探究前方的出路已經夠“違規”了，她剛剛被莫名的力量推拒精神力的刺痛還在腦海裡回蕩，偏偏還要分出精力來鍊接兩名哨兵。
這樣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将邱蘅推開，自己從水中浮上水面之後，便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
好在，腰間的繩索并沒有松開。
洛春桃躺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蒼白的面容上滿是水漬，那并不隻是剛才入水時的痕迹，還有即使深處水裡也遏制不住往外冒的冷汗。
頭很疼，凝聚在一起的精神絲向着無盡的北方強勢蔓延，絲毫不顧及與它沖撞的透明屏障，隻是一味向前。
另外兩根鍊接着哨兵的精神絲與沖在前方的精神絲共感，準确而堅定地引導着兩位哨兵向着正确的方向沖刺。
洛春桃整個人仰躺在水面上，手指輕微滑動了幾下，發現自己實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掌控自己的身體了，便任由前面的兩個哨兵拖着自己的繩索往前漂。
她閉上了眼，不再考慮其他，隻是集中精力為兩位哨兵指明方向。
直到……
洛春桃猛然睜眼，“谷霄！”
谷霄乍然聽到洛春桃的聲音，想也沒想地停下，“怎麼了？”
洛春桃随着浮力漂到了谷霄身旁，她連調整一個稍微精神點的姿勢都做不到了，就這麼任由自己躺在水面上和哨兵說話。
谷霄伸出手來想摟着她往前遊，卻發現洛春桃渾身冰冷無比，甚至不是他們想象中的在遊泳的姿勢，頓時慌張地一把抱住了她，“小桃向導，你還好嗎！”
前方的邱蘅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往回遊了過來，“怎麼了？”
洛春桃被谷霄抱在懷裡，哨兵炙熱的體溫似乎讓她的腦袋也好受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洛春桃此刻也沒心思顧及什麼男女有别，她本能地擡手抱住了谷霄的頸脖，想汲取更多溫暖。
她顫着聲音說道：“前面，是漩渦。”
谷霄和邱蘅心底一沉。
洛春桃深呼吸了幾口氣，忍住腦子裡那股抽搐似的疼痛，壓住胃裡被無形的巨力壓迫精神絲而引誘出的反胃感，甚至抽出了鍊接哨兵的那兩根精神絲，拼盡全力将精神力分為兩股。
一股繼續在水面上與阻礙抗衡，頑固地尋求向北的方向，另外一股索性鑽入幽暗混亂的漩渦當中，想知道這處漩渦的盡頭會是哪裡……
洛春桃感覺自己的腦子幾乎要被撕裂成兩半，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發起了抖，連身體都無法感知到抱着自己的谷霄的存在了。
“小桃向導？小桃向導！”
谷霄察覺到她的僵硬和抽搐，心急如焚，不管不顧就想往前沖，還是邱蘅攔下了他。
“别動！”邱蘅聲音嚴肅，“你剛剛沒聽到她說前面有漩渦嗎？你現在往前沖有什麼用！”
谷霄正想與他争論，懷中的人突然用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進去。”
“什麼？”
聲音太輕，混亂中的兩人幾乎都沒聽清洛春桃的話。
洛春桃覺得自己已經快休克了，她急促地吸了幾口氣，撐着最後一絲清醒，向他們傳遞着自己探得的信息，“進漩渦……”
話音剛落，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連看不見的精神絲也如同枯萎的藤蔓，瞬間萎縮成了皺巴巴的幹絲，被冰冷的浪花吞噬殆盡。
“小桃向導！”
谷霄察覺到她的昏迷，面色一變。
“别叫了！快走！”邱蘅咬牙，一把抱過洛春桃，毫不猶豫地向着向導剛剛提到的漩渦處遊去。
谷霄懷裡一空，但他也知道現在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他抹了一把臉，緊着腮幫子也跟上了邱蘅的速度。
越往前遊，越能感受到那股漩渦的吸力。
人類求生的本能讓他們不自覺地想要與之對抗，可越抵抗，越隻能耗盡自己的體力，最後徹底喪命在水裡。
想到洛春桃剛剛說過的話，兩人都意識到出口很可能就在漩渦之中。
因此，他們克制住軀體的本能，放松肌肉任由漩渦将他們吸進那不知深淺的深淵……
在冷水侵襲他們頭顱的前一秒，邱蘅一手摟住昏迷中的向導，一手捧住她的腦袋，吻住了她的唇……
喪失意識的人是不知道如何在水裡保護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