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轱辘、轱辘……”

“啤酒、飲料、小吃，請問有需要的乘客嗎？”

乘務員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洛春桃看到了她的身影。

一抹背光的黑影從車廂的一頭緩緩靠近，身前的推車泛着銀質的光。

車廂裡有人快醒了，洛春桃看到他們在揉眼睛。

但是依然沒有一個哨兵睜眼。

洛春桃望向那抹不斷靠近的身影，總算看清了來者的模樣——

那是一位漂亮的女乘務員，雪白的肌膚和烏黑的頭發，眉眼彎彎，帶給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可洛春桃并沒有從中感受到暖意，反而感到幾分違和。

等到乘務員再次開口，說着和剛剛相同的台詞時，她才知道這份違和感來自哪裡。

乘務員嘴角的弧度從未變過，即使是開口說話，嘴唇上彎的角度還是保持在同一個地方，整張臉好似一副被畫好的面具，缺少幾分生動。

洛春桃一下子就想到了火車上的播報音。

很快，乘務員的推車已經徹底進入了這節車廂。

剛剛睡醒的人還有些迷糊，他們好像還沒有徹底清醒，隻是聽到有人在叫賣産品，便下意識地向乘務員招手。

“拿一瓶水和兩支營養劑。”

乘務員俯身，微笑着遞給他一瓶水，“先生，抱歉，本次列車不提供營養劑，如果感到饑餓，您可以看看我們的小吃和套餐。”

這個剛從大洋城逃脫的男人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想起來自己并不是坐在一列正常的火車上。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經接過來的礦泉水，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美貌而蒼白的乘務員，後知後覺自己沖動之下做了什麼。

他慌忙地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大部分人都還在睡覺，少數醒來的人和他一樣，滿身狼狽，一看就是大洋城的災民。

“先生？”乘務員叫他。

男人猛地轉頭回神，“我……我……”

乘務員笑着歪了下頭，“您可以看看我們的小吃和套餐。”

男人盯着手裡清澈的礦泉水，在幹澀的嘴裡咽了下水，還是把這瓶水遞回給了乘務員，“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也沒錢買水。”

乘務員并沒有收回礦泉水，隻是保持着雙腿微微曲，上身下俯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男人從她烏黑無瀾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因做錯事而驚慌的臉。

就在冷汗順着鬓角滑落的那一刻，乘務員終于開口了。

她保持着如此不方便的姿勢，右手從推車下方的簾子裡拿出了一張卡片，遞給了男人。

男人怔怔地望着。

“先生，”乘務員如沐春風的微笑一如既往，“60418号列車可以賒賬，記得下車後撥打這個号碼。”

卡片被塞進了男人的胸前的口袋，乘務員心滿意足地起身，推着車繼續往前走去。

“啤酒，飲料，小吃，請問有需要的乘客嗎？”

男人僵硬地低頭，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那張卡片，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後排的洛春桃将兩人之前的對峙看在眼裡。

當她發現無法叫醒蘭恩，車廂裡醒來的也都是大洋城災民之後，她大概也意識到了什麼。

她不動聲色地操控着自己的精神絲，繞過乘務員的路徑，悄悄來到了那個買礦泉水的男人的身旁。

精神力沒有辦法代替眼睛，所以洛春桃無法看到卡片上的内容，但是她可以借用男人的眼睛，“看”到平面的東西。

這樣借用别人的眼睛，面對的若是哨兵或者向導，肯定是會被發現的，可這個男人是普通人。

洛春桃在心裡道一句得罪了。

她正要用精神絲纏上男人的眼睛，卻蓦地發現卡片所在的地方，冒出了絲絲縷縷的紅煙……

洛春桃不動了。

她覺得紅煙的氣息有些熟悉。

血紅的煙霧撲面帶來的，是一種腐臭的腥氣。

洛春桃看到這些紅煙正在糾結，很快就形成了團狀，緩緩襲向男人的臉……

洛春桃心神一凝。

她想起來了，這股血煙的氣息，和她在上火車前，救下的那索的精神海裡的紅線氣息一模一樣！

洛春桃不再猶豫，立刻将精神絲纏上男人的眼球，想借他的視線，看清楚卡片上到底有什麼。

如果這抹詭邪的氣息能夠随時随地出現，那他們整列火車上的人還能逃去哪裡？

——“想擺脫平凡的靈魂嗎？想擁有自保的能力嗎？哨向不是天生，修心決定命運。修煉内心，順應外應，不在末世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家破人亡的懦夫、受人排擠的蝼蟻……撥打電話：60418###，領取顯化潛力免費課程，奪回屬于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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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洛春桃看到這段文字的第一反應。

可是……

拿着卡片的男人顯然有所觸動。

洛春桃感受到了一股濕熱，這是精神絲附着在男人的眼眶裡，感受到的淚水和升高的體溫。

天災無情，或許這個從大洋城逃脫的男人，原本也不是獨身。

洛春桃斂下眼，沒有急着抽身。

她想看看這團紅色的煙霧能對人做什麼。

在男人抹了抹眼角，将卡片鄭重地放回自己口袋的那一刹那，一團紅煙迅雷不及掩耳撲向男人的面部，穿過他的骨肉直抵他的神經——

原本還在目不斜視往前推車的乘務員猛地轉頭，盯住了洛春桃所在的方向。

笑容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