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郡,大大小小的騎士團分散開來,在黑夜裡巡查,形成了很多團巨大的黑色陰影。
不同陰影相互交錯,擦肩而過之際,為首的帶隊人也隻是點點頭當做打招呼,又各自前往自己所要搜尋的方向,不敢有片刻松懈。
腳踏起的泥水沾在騎士們的褲腳上,他們此刻無暇顧忌。
在衆多騎士團中,有一個騎士團的身影雖然疲憊,步伐卻随着時間的流逝愈發堅定。
近看這騎士團,為首的兩位騎士并排而立,身影都分外高挑。
她們此刻正說着話。
火紅色的頭發被夜雨蒙成黑色,和身側之人的發色仿佛融在了一起。
“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是他的什麼人?”
“什麼?”薇諾娜看向身側之人。
阮冬的神色早已恢複如常,似乎方才石屋前薇諾娜看到的脆弱隻是假象。
“她是我的哥哥。”
薇諾娜一愣。
她這才反應過來,阮冬口中的他,是絡腮胡。
她們兄妹二人之間不像,這是薇諾娜的第一反應。
阮冬比絡腮胡看起來年輕了好多。
這是第二反應。
哥哥失蹤,妹妹卻隻能按例執勤,無法繼續尋找,甚至哥哥還失去了手臂,如今生死未蔔。
阮冬該有多難受。
這是薇諾娜的第三反應。
從石屋出來後,阮冬的下屬們來找她彙合。
告訴阮冬他們經過走街串巷、挨家挨戶地調查過後的結果。
薇諾娜那時候才對這個雨夜裡出現的失蹤人數有了直觀的感知。
統計在内的失蹤人數增加到了五十人,在這個陰森森的夜晚,或許還會持續增多。
并且,早一批失蹤的那些人,已經有兩三個被發現屍骨了,據發現屍骨之人所說,屍骨上殘存外族下手後留下的可怖的黑色膿液。
情況瞬間危機了起來。
也是從這一刻起,月光郡才對外族的入侵下了定論。
阮冬也因此很快就放棄了對絡腮胡的繼續尋找,重新開始了帶隊。并通知月光郡其它的騎士小團開始夜巡。
她們現在首先要确保不會有更多的人失蹤。
就連薇諾娜原本所在的侍從騎士團,也在睡夢中被勒令出現在月光郡裡開始執勤了。
薇諾娜有意識地摸了摸她胸前挂着的那枚不同于侍從騎士的勳章。
被雨水澆灌的它變得比鐵還要冰冷。
不知道阮冬是怎麼想的,反正,回過來神的的時候,她的胸前已被阮冬挂上了一枚象征正式騎士身份的勳章了。
“豌豆,你在聽我說話嗎?”
“嗯。”阮冬的話将薇諾娜拉回了現實。
“他對于你來說,是怎樣一個人?”阮冬又問了一次。
絡腮胡悉心指導她的樣子又浮現在腦海中。
豪爽不拘小節卻又萬分認真。
薇諾娜斟酌着回應阮冬的話,“他對于我來說,算是一個無名無分的老師吧。”
絡腮胡教了她這麼多,她亦收獲了那麼多,雖然她們不曾有師徒的名分,卻也大差不差了。
薇諾娜斂眸。
想到這裡,有關絡腮胡失蹤一事仿佛在她的心裡隐隐約約地痛了起來。
她還是有點在意的。
薇諾娜想。
“是嗎?”夜雨中,阮冬的聲音也仿佛落寞了起來。
“沒想到,他也有收學生的一天。”阮冬喃喃着。
淋到身上的雨愈發冰涼。
二人都知道,絡腮胡,若是主動出門尋敵,一個人對上外族,有極少的可能會活着回來。
但身上的負擔太過沉重,不能因為想要顧全絡腮胡一人的安危,而對不起手無寸鐵的百姓們。
二人靜默無言良久。
“閣下,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我們這樣成群結隊、大張旗鼓地尋找,外族是不可能現身的。”糾結片刻,薇諾娜還是說出了一個人盡皆知的事實。
雨聲汕汕,薇諾娜看見阮冬朝着自己看過來了。
眼中是薇諾娜看不懂的情緒。
“你是說……”阮冬的話語十分晦澀。
“為了百姓,搏一搏又有何妨?”薇諾娜看着不遠處,像是在看不久的未來。
為了你的兄長,搏一搏又有何妨?
薇諾娜知道阮冬聽出了自己的潛在之意。
“可,你——”阮冬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不遠處突然傳來鞋子踏過水窪激起的嘩啦聲,與此同時,一個男子手持着南瓜油燈,朝着她們這邊跑來。
同時他口中還不停地呼喊着,““騎士大人,救命,我看到外族殺人了!!!”
薇諾娜感覺身側的阮冬一下子充溢滿了肅殺的氣息。
殺過人的氣息。薇諾娜沒由來地想。
随着男子的走近,薇諾娜注意到了他的面容。
有些眼熟。
薇諾娜再定睛一看。
她皺起眉頭。
這位分明就是侍從騎士宣誓那日被老騎士逐出騎士團的卡斯。
薇諾娜心裡生出淡淡的戒備。
卡斯自報家門,聲音顫抖得十分自然,仿佛早就演練過一樣,“我是這邊新晉侍從騎士團的一員,是團裡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騎士帶隊我們。”
“外族人數太多了,他為了掩護我們逃離,一人對戰外族,多半已經兇多吉少了,我和我的同伴們好不容易從他的魔爪裡逃出,卻都分散了——”卡斯說着,目光亂瞟。
突然,他像是看到什麼了一樣,直直地愣住了。
“外族多少人,你們和老騎士在哪失散的,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長滿絡腮胡的男人?”阮冬詢問着,語調起伏,是雨聲也掩蓋不住的焦急。
“一,一共有三十個人左右,就在,就在……”
“在哪?”看到卡斯注意到了自己,薇諾娜挑眉,玩味地看着他,已然是一臉冰冷。
說了這麼多謊話,卡斯的目的也算是可見一斑了。
她看着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話的卡斯,故意摸了摸腰間的劍鞘,一邊說,“這麼快就忘了,卡斯同學,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