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貞依舊告誡自己不能生氣,從容不迫道:“徐秀才,是你的夫人請我來此。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跟你這種騙子有啥好說的?”徐敏研語氣憤憤,說着便去拉劉采蘭,“夫人,你給我過來!”
劉采蘭被徐敏研拉過去,望着謝永貞的眼神有些内疚。
“官人,這位女先生看着是有些本事兒的,你屢考不中,自大疫後家中每況愈下,妾身憂心,所以就……”說到後面情緒激動之處,劉采蘭抹了抹眼角。
“劉娘子你别哭,我不是那種收錢不辦事兒的。”謝永貞神色凝重,開口便是驚人之語,“隻是你這丈夫依我看是活不過正月了!”
聞言,謝永貞遭遇了混合雙打。
若是程風在此,定要敲打他的徒兒。
死人的事兒怎麼能說呢?更何況還收了錢!
他們這一行說話一定要委婉再委婉,不能說的就是天機不可洩露,遇上那将死之人更不能收人家錢。
你想替人逆天改命,五弊三缺你還想添哪幾樣?
第一次出師便被打得滿頭包的謝永貞坐在客棧的床上悶悶不樂。她本想大發慈悲替人化個死劫,奈何人家不領情。要知道,化死劫這種事兒可是要冒大風險的。
既然人家不想見她,她便寫了封信,信上寫了一些注意事項與化解方法,交代小二送到徐秀才家中。
她收了劉采蘭一百文,送出這信,也算有始有終,全了因果。
送完信小二回來,問她想在哪用夕食?
謝永貞心想她既然是出來曆練,還是多蹭蹭煙火氣,塗了治傷痛的藥膏後,便随小二出了客房下樓吃堂食。
肥而不膩的東坡肉,白嫩翠綠的龍井蝦仁,鮮嫩滑潤的宋嫂魚羹一掃謝永貞的壞心情,連吃三碗白米飯。
而在用膳之時,謝永貞也聽了些趣事兒。
“你們聽說了嗎?至元十年的那位狀元郎回來了!”
“哦——就是那位十六歲便中了狀元的姜郎君?”
“說到底他那還是咱們臨安人,真是少年神童啊!十二歲已是童生,十三歲中舉,小小年紀連中三元,如今已是那大理寺丞了!”
“那他此番回家鄉是所為何事啊?”
“有人說是探親,有人說是查案。不過正月嘛,還是探親更為可能些兒。”
“那狀元郎長得如何?可曾定親?”
“姜郎君的長相自小便是極秀氣的,小時候不少鄰居還把他認作女娃娃哩!定親倒是不曾聽說,不過聽聞聖上的四公主對姜郎君一見傾心。”
“那聖上怎麼不把他點作探花郎?”
“許是那探花郎更俊哈!”
商賈之家出了個狀元郎是個奇事兒,也不外乎鄉鄰們津津樂道這些年。
雲卷雲舒,辰時謝永貞如約出現在西湖邊昨日擺攤的地方,周圍早已排起了十幾人的長隊,看起來她昨個兒的營銷卓有成效。
謝永貞給他們發了叫号的紙牌子,“各位,大家站着等太累了,依次領了牌子,按叫号來便是。一天我也看不了太多人,限号十五。”
此計名為饑餓營銷,明日在此排隊等候的人怕是隻多不少了。
今晨排在第一位的是個健壯的漢子,看模樣不超過三十歲,他問:“女先生,請問我啥時候能生個兒子呢?”
謝永貞一看,此人膝下已有兩個女兒,卻還是不甚滿足,非得求個兒子。
可她,實在不是個送子觀音呐!
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積累的福德與報應也不同。有的人子女宮吉星廟旺,子女便昌盛,有的人兇星入子女宮又值落陷之地,當斷絕嗣。
孩子不能選擇什麼樣的父母,但大人們可以選擇自己做一個什麼樣的父母。
謝永貞面前的這位漢子,看着她眼神畏縮,鼻頭尖小,雙耳輪番廓反,為低賤勞碌之相①。
謝永貞突然有些理解,這位漢子為何排隊最早了。因為對于窮人來說,時間是最不值錢的。
可看着她剛剛搖出的卦相,推算出這位漢子的妻子已孕。恐問什麼時候能生兒子是假,問那腹中之子是男是女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