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貞搖頭道:“不了,太子還在等我。”
這會子出來已久,她并不想惹得太子懷疑與姜鳴謙有私,阻礙她接下去的計劃。
姜鳴謙并不如此想,他聞言眉頭一皺,“謝娘子,東宮你還是趁早離開為妙。”
“我會好好考慮的。”謝永貞看他臉色變暗,“大人,那我先走了。”
姜鳴謙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布卷,不語。
謝永貞明白他的意思,把布卷中的紙張取出,于火燭上燒了。這東西,的确不能讓她帶入東宮,以免授人以柄。
那份“真相”燒毀後,姜鳴謙也不留她,讓秋收帶謝永貞從側門出去。
隻是在出府門的路上,謝永貞聽到了幾句閑言碎語。
“那就是謝娘子嗎?”一個青衣丫鬟指着她問道。
另一丫鬟道:“聽說二公子因她杖斃了阿韋!”
青衣丫鬟恍然道:“原來阿韋是這麼死的,那一日隻說阿韋叛主,讓我們都去觀刑。阿韋長得健壯,生生挨了快一百杖才走,那血肉模糊的樣子,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吓人。”
秋收聞言,上前斥責了多嘴的丫鬟,而後對謝永貞道:“底下丫鬟不懂事,讓姑娘見笑了。”
謝永貞瞅了一眼那倆跪地的丫鬟,轉而對秋收道:“無事。不過你家主子既然杖斃了下人,想必已經查出毒害我的真兇。可是,為何我從未聽過?”
若是不知背後之人,那阿韋自然還不能死。既死,當已問出背後之人。如此,這自然是姜鳴謙不想告訴她,不過她偏要問問秋收,能不能撬出一點東西來。
“姑娘,這事你得問大人。”秋收固然知道,他沒姜鳴謙的吩咐也不敢說。
謝永貞有種感覺,下毒殺害她的與刺殺他的乃是同一撥人。同樣的是,蕭元吉也對那些黑衣殺手沉默不語。看來背後之人的身份,是不能動的人啊?
那便有意思了,如今線索已夠,她隻要占蔔一二,定能推演出真相。
這秋收嘴巴倒是緊,謝永貞便道:“你既然不敢說,我問你家大人也是無解。隻是你要告訴你家大人,這背後的兇手,可是一直在想要我的命。”
秋收一驚,颔首道:“姑娘放心,秋收一定把話帶到。也請姑娘多保重自己。”
秋收送謝永貞出府門上了馬車後,回竹月軒回禀剛才路上之事。
姜鳴謙聽了,便讓秋收連夜去查謝永貞離開杏園後的事情。這個四公主,比他想象中還要不安分,這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随後又吩咐管家教育那兩個不懂事的丫鬟,下次再多嘴,便發賣了。他可不想在謝永貞面前留下一個殘忍弑殺的印象,雖然阿韋死有餘辜 。
此時的姜鳴謙,隻當謝永貞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娘子,不知道她對付壞人亦是見血封喉,與他相比不遑多讓。
隻是想着她,姜鳴謙是又氣又心疼。氣她連晚膳都不與他一起用,東宮就這麼值得她不要命地留戀嗎?又心疼她數次被四公主所害。
冬藏在邊上看着,見姜鳴謙氣場不定,問:“大人,晚膳還用嗎?”
“不用了。”他氣都氣飽了!
為謝永貞做了這許多事,卻還從未見她為自個兒做過一樁。不免又想到從前在臨安的日子,其實,他是見過謝永貞的,在臨安縣衙的獄中并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隻是,她不記得了。
第一次見面,其實是在臨安郊外的山上,彼時,他十三歲,而她七歲。
那山是乾雲觀附近的山,他去山中找一藥草,是為了救他奶娘的性命。他娘走得早,隻得這奶娘與他相依為命。彼時他還隻是一童生,不得父親重視,娘死後更是沒見過他幾回。
這奶娘得了重病,請了大夫後需要一些藥草來治病,家中銀錢不多,他隻得入山來尋。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入山不久後,他便遇到了出來覓食的野豬。那野豬體毛粗糙,體格健壯,有一對又長又硬的獠牙。幾相纏鬥下,彼時瘦弱的他處于下風。
就在以為他今日要命喪野豬之口時,空中傳來天籁之音。那琴音低沉和緩,動人心弦。那野豬不知怎的也就停下了攻擊他的姿勢,昏昏欲睡一副要倒地的樣子。
琴聲停下後,那野豬已經躺地上睡迷糊了,而自林間走出一位素衣女童,見他衣衫褴褛,還拼命護着背上的竹簍,便遞給了他二兩銀子。
“山中野獸衆多,你還是盡快下山為好。這銀子給你,可以解你當務之急。”
他推拒不肯收,那女童笑道:“收下吧,我能從你的面相看出來,你需要這筆銀子。”
他竟不知那女童是個小神棍,還是個善良的小神棍。看着她那小小的身軀背着一把與她身高差不多的伏羲式古琴,有幾分滑稽。
姜鳴謙也不再扭捏,“那便多謝了。不知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來日這銀子我必回還給姑娘。”
“我自天上來,居無定所。銀子不必還,你若覺得欠了我的,今後多行善事便可。”說完這話後,她便走了。
隻獨姜鳴謙愣在當場,真以為她是天上的仙女。
把那二兩銀子帶回家後,治好了奶娘的病,剩下的錢還夠他二人數月開銷。于是,姜鳴謙趁此機會刻苦讀書,于當年秋闱得中解元。成了舉人後,他父親便接他回了臨安城内的祖宅,入了姜家族譜。
可以說,謝永貞的出現,改變了他的命運。
而後,他利用姜家的資源,發奮努力,于十六歲那年得中狀元,并于民間尋一名師授他武藝。
如今回想起來,如南柯一夢。若不是謝永貞的琴依舊是幼時用的那把,女大十八變,他還真認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