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謝永貞與慧兒到了姜府門前,已是晌午時分。門口的小厮見了二人,一人進去通報,另一人也沒讓她們在府門外等,徑直放了她們二人進去。
踏入府門,謝永貞奇道:“你們都認得我?”她眼下是民婦打扮,盤着發,素面朝天的,與曾經來過姜府的那次判若兩人。
小厮笑着答:“謝娘子您的畫像,管家曾讓府中之人熟記。”
竟有此事?姜鳴謙倒是對她有幾分上心。她隻來此一次,便吩咐管家讓下人都要記住她的相貌。
隻是她哪來的畫像?
罷了,既來之,則安然處之。既然她來了姜府,再多疑惑也總有解開的一天。
待二人穿過抄手遊廊,便見到剛才那位去通報的小厮帶着冬藏來接引她們。
“謝娘子安好。”冬藏對她行了一禮後,便告知姜鳴謙不在府中,故把她帶到竹月軒的正廳等候,而慧兒另遣人送往别院安置。
待入了竹月軒,謝永貞擔心慧兒的安危,多次問詢。冬藏勸她相信大人,并貼心安排了午膳。食畢,另遣了侍女送上時新瓜果和飲子,選送了幾本話本,聊以解悶。
冬藏殷勤,謝永貞倒有些不好意思,一翻話本,竟是一條蛇與書生的愛情故事,困得她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姜鳴謙自大覺寺回府後,冬藏來報謝永貞正在府中的消息,大喜。
踱步踏入竹月軒,姜鳴謙見到的便是謝永貞趴在酸枝木月牙桌上睡着的模樣,隻見她白膩的肌膚壓着手臂時間久了,顯出紅痕來,如漿果暈開,俏麗動人。
謝永貞聽到腳步聲警覺驚醒,刹那擡頭望向他,卻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一時不語。姜鳴謙忍不住伸出手來觸碰她的臉頰,謝永貞見狀蹙眉,微微側頭随之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姜鳴謙垂在空中的手收回,輕笑一聲,緩解尴尬。
“怎麼不去榻上歇息?”終究還是姜鳴謙先開口。
姜鳴謙所居的為竹月軒正房,足有三間屋子大,其間并未隔斷。從她所站正廳的角度,可以看到書房的各色擺設,一張黃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累着各種公文,并數幾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可謂郁郁蔥蔥。卧室的牆上則挂着一大幅《江山圖》,左右挂着一副對聯,其詞雲:
千古江山無定處,英雄無覓恨風流。
案上擺着一個青花瓷瓶,其間插着數枝嬌黃的佛手,令室内清香浮動。
而盡頭之處,便是黃花梨清漆架子床,軒窗外的竹影此刻正落在天青色帳子上,甚為雅緻。
謝永貞杏眸微動,平靜道:“大人說笑了。”
可以說,冬藏把它帶來這裡,定是姜鳴謙早先授意過的。可他的卧榻,她豈敢眠之?這個問題,好生暧昧。他的居所,那牆上的字畫,是否便是他不曾表露在外的野心呢?
有些問題,不是問了,就該答的。
“你今後有何打算?”姜鳴謙轉移話題,試探着問道。
謝永貞答道:“西山大覺寺的事,想必大人已經知曉。我來此,也是想避禍。等此事了,還望大人送我回臨安。”
她總有種預感,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一聽到謝永貞想走,姜鳴謙不樂意了,急道:“怎麼,隻是報複了公主,你便害怕想走了?滅門之仇便不報了?真正的罪魁禍首可還高坐廟堂。謝娘子,這就是你帶給本官的誠意嗎?”
謝永貞沒想到他提起了之前自己誇下的海口,有些難為情,思索着喊道:“大人,經過此事。小女子深知吾之力如蜉蝣撼樹,如此費力不過隻是報複了一人!”
她何曾忘卻過仇恨!可是報仇也需要能力,而不僅僅是野心。
姜鳴謙盯着她道:“謝永貞,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為之的,隻要你想。”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姜鳴謙如此鄭重其事喊自己全名,她不解地問:“大人,你如此幫我,是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些什麼呢?”
姜鳴謙輕歎道:“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你眼見也并非為實。留下來,我會慢慢告訴你答案。”
愛一個人,并不是看他說了多少甜言蜜語,而是看他,為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