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
李良月離開飲料廠前給丁知樂發了短信,她已經滿血複活了,黎一諾的事改天再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着瞧,要是讓黎一諾好過,她不叫李良月。
丁知樂還傻乎乎問有何陽謀,李良月慷慨陳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弄死她”。
楊文帆看着瘦,力氣還挺大,背着丁知樂從成華街到文興街,一路沒停,放下丁知樂時大氣都沒喘。當時丁知樂心急李良月,那十多分鐘又哭又鬧,拳頭還揮在楊文帆背上,楊文帆至始至終未發一言,安靜得像一尊雕塑。
山地車的車胎被釘子捅了洞,修車師傅看着能補,建議楊文帆換個新的,楊文帆嘴唇抿成一條線,告訴師傅補上就好,那師傅眼神怪異,補車胎的動作頓了頓。
“小夥子,你這車胎太硬,補起來費時又費力,我盡力補,如果效果不好,可不能賴我?”楊文帆眼神平靜,輕聲說好,丁知樂在一旁玩保衛蘿蔔,偷聽的空隙,小兔子追到了跟前。
修車鋪附近是小超市,楊文帆出門前葛歡囑咐他買瓶醬油,丁知樂玩得入迷,楊文帆自己去了超市。雖然是陰天但空氣有點悶,丁知樂找了個闆凳安靜玩遊戲。
師傅瞥丁知樂一眼,兩眼眯眯笑:“小姑娘,這麼小就談朋友了?”
許多人目睹楊文帆背着丁知樂過來,修車師傅也是見證人,年紀相仿,模樣長得又不像兄妹,附近的五中經常有小男孩小女孩這樣,大家見怪不怪。
遊戲game over,丁知樂正有一肚子氣沒處出:“大叔,你有毛病吧,見一男一女就嗅出味來,果然思想肮髒看什麼都是髒的,我給你說,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比水晶都純潔。”
說這話時,楊文帆正從超市出來,他和丁知樂接觸不多,原以為是周叔葛姨讓着她,現在發現她口才是真的不錯。
“大叔,她上初一我上初二,你這鴛鴦譜比狗頭都離譜。”楊文帆丢給丁知樂大白兔奶糖,前台擺了幾包,上次買糖丁知樂吃這個最多。
修車師傅臉色鐵青,補胎的動作比之前用力很多,坑次坑次地響。丁知樂投給楊文帆一記微笑,撕開奶糖抓了兩個給他,“謝謝楊文帆哥,楊文帆哥給力”。
車胎很快補好,修車師傅摘掉手套,冷冷剜楊文帆一眼:“三十,這胎太難補了,純工夫活,要是放别人那兒都補不上。”
棕色紙币攥在楊文帆手裡,他頭微微向下,語氣坦然:“便宜點,二十行不行?”
修車師傅踢腳邊的礦泉水瓶,似乎對這反應早有預測,說笑不是笑,說惱不是惱,滿是不耐煩:“小孩兒,你以為菜市場買菜呢,還給你叔還價,三十塊錢一分不能少,拿不出錢你這車就扣這兒。”
丁知樂搶話:“叔,你惱羞成怒了?”
修車師傅胳膊抵在車座,他大體格,小半重量壓在車上,車子已經抗受不住,看着那兩張青澀的怒臉,他堆出了玩味的笑:“小姑娘,說話要講良心。”
楊文帆拉住丁知樂,對方是成年男子,他們兩個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抵不過,這時候硬剛純屬招罪受,他不是純心為難他們,無非是剛才折了面,現在要找回來,說句“對不起”并不難。
修車師傅壞笑,看眼丁知樂再看眼楊文帆,心裡那點小九九全寫在臉上。丁知樂猜出了楊文帆的想法,拿着紙币的手搶到楊文帆前面,修車師傅胳膊僵在車座,紅色人民币糊了他的眼:“大叔,良心管用還是錢管用?”
這一刻陽光燦爛,丁知樂拍拍楊文帆的手:“放心,有我在。”
周有才是家中老大,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老周的原生家庭普通,父母以務農為生,從童年時代起,老周就比同齡人成熟,洗衣做飯看孩子,除草耕地收小麥,他學習一般,本以為這輩子要與黃土地相依為命,卻不想老天給了他意外之喜。族中遠房叔叔是光棍,沒有人養老送終,想過繼周家兄弟,十六歲的周有才本不在計劃内,奈何這叔叔病得急,現成的大兒子最合算。
這叔叔性格木讷,技術卻很不錯,機械廠不少職工信賴他,沒有積蓄給周有才,叔叔就厚下臉皮給周有才求了工作。機械廠待遇好,周有才算數能力強,也樂于學習,沒過幾年就站穩了腳跟。
回想過去的幾十年人生,老周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人要常懷感恩之心”,沒有遠房叔叔就沒有周有才的現在,感謝恩人的同時自己也收獲了莫大快樂,丁知樂作為老周的女兒,這點學的非常好。
如果沒有楊文帆,丁知樂不知道要在草叢哭多久,腳踝到腳跟處劃了大口子,走一步疼一步,脫掉鞋子時鮮血都凝固了,後媽給她拿酒精消毒,晚上右腳就腫成了棒槌。
丁知樂邊吃大白兔奶糖邊哭泣:“我好慘啊,我好慘啊……”
楊文帆默默歎氣,下午甩修車老闆臉上人民币時,兩腿矯健得很,完全沒有受傷的影子。
受傷後的丁知樂比未受傷版和緩很多,嘴巴從說轉移到吃上,葛歡見她生病每天換着法子吃,幾天下來丁知樂摸索出了菜單。荠菜餡水餃比韭菜餡好吃,紅糖烙餅比紅糖饅頭還美味,地三鮮和青椒炒雞不分伯仲,怕丁知樂傷口複發,青椒炒雞都沒放青椒,簡直失去了樂趣。
丁凱莉忙着生意,無暇顧及女兒,心裡又一直記挂女兒,思索片刻給張強老師打了電話,為丁知樂請下一周病假。周有才多有微詞,鑒于丁知樂天天喊痛,腫脹的右腳還沒下去,最後隻能妥協。于是丁知樂在床上躺着度過了完美一周,每天除了吃睡就是玩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