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帆明顯驚訝:“對。”
王建民将手機翻個,令其屏幕親吻桌面,貨架沒有大白兔奶糖,放雜物的箱子還有備用貨。王建民蹲在紙箱旁翻找,狗突然跑過來蹭他腳,王建民罵罵咧咧:“有病呐,哪裡臭你喜歡哪裡,老太太把你當寶貝……”
楊文帆偷笑,王建民在一旁說的話沒聽清,反應過來時,王建民無辜的小眼已經目不轉睛了:“哎,那個,是姓丁那丫頭想吃嗎?”
“我買給她的。”楊文帆點頭。
王建民踢了踢狗的腿,站起身來:“那就好,剛才有個小夥子和丫頭一起來,丫頭不敢進我超市門,小夥子把貨架的大白兔全包了。”
丁知樂朋友很多,要好的女性朋友楊文帆全見過,男性朋友沒見過面,臉是能對上的,隻是好到國慶假期必須見的男性朋友猜不出答案。
黎一誠?楊文帆不知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高中畢業後,好久沒見過他,按照記憶來說,高中時丁知樂和他關系一般,至多點頭之交。
餘小虎?楊文帆為自己的猜測惶恐,夏天的經曆太不愉快,想起時總要後怕,要是沒有香水,要是不能及時趕到,丁念念該如何。楊文帆不敢想後果,丁知樂承擔不起後果,楊文帆同樣懼怕。
不過,還有可能是楊文帆所不知的人,畢竟依丁知樂的性格,沒有想交的朋友交不到。想到這兒,楊文帆又開始害怕,在交異性朋友方面丁知樂不靠譜,有一就有二,萬一是餘小虎二……
楊文帆箱子拉得飛快,路面不平,輪子剮蹭地面發出刺耳聲響,王建民在門口伸懶腰,見到年輕人這麼激動,心生逗他的想法:“哎,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這麼折騰行李箱不要了嗎?”
王建民聲音洪亮,楊文帆放下行李箱,語氣有些急:“去哪兒了?”
出了建民超市,右拐有一人行道,大約八百米距離,向北走一個紅綠燈就是幸福小區,幸福小區和機械廠家屬區不同,是近幾年新蓋的,房子新、設施好,連小區綠化都高好幾個檔次。丁知樂中考後楊文帆和她閑逛,藝高人膽大的丁知樂非要見識哪裡不同,兩人跟着小區居民在裡面逛過一次。
幸福小區的花壇和樹木量是職工小區的兩倍,小區進門右拐就有棵茂密大樹,站在樹下,身高一米八加的楊文帆也會被遮掩嚴實。當時楊文帆和丁知樂就站到樹旁,丁知樂還用她那像素極差的小相機拍照,記得楊文帆忍不住提醒她,小區居民大概率不會和樹合影。
畢竟門衛室大爺的眼神犀利,似乎在懷疑什麼。
丁知樂内心毫無波瀾:“沒偷沒搶,熱愛生活,和樹拍合照怎麼啦。”
幸福小區外就是人行道,陽光好,透過黑色圍杆就能将綠植盡收眼底,行李寄在建民超市的楊文帆行動如風,不多時就到小區門口,恰好小區門敞着,正用目光搜尋人影,突見樹下一對年輕男女。
男孩靠近女孩,一把将她拉進懷裡,女孩沒拒絕,男孩低頭,嘴唇滑過女孩臉頰。
因為是斜視,楊文帆依稀可見女孩表情,平淡如水,可仔細看,卻又覺得沉在水底,能幸福得冒出泡泡。
楊文帆冷在原地。女孩不是旁人,正是喜歡那棵大樹的丁知樂。
最正常不過的事,十八九歲剛上大學,相貌姣好、性格外放,遇到的心動男生正好喜歡自己,如此順理成章、如此天作之合。成年人應該有性别意識,況且是沒血緣的哥哥,抵消任何可能性,給戀人安全感,不回楊文帆消息實在應該,畢竟并非所有人都有澄澈的眼睛。
挺好的,丁知樂一直是這麼坦蕩的姑娘,想法能和行動高度合一。
楊文帆為丁知樂的幸福開心,同時為自己有過的狹隘愧疚。不久之前的暑假,周溪沒有眼花,楊文帆的的确确回過周有才家,當時家裡很吵鬧,怕是葛歡和周有才争吵,楊文帆步子極快極輕,屏氣呼吸要做些什麼時,才發現是丁知樂在放電視劇。
楊文帆激動的神經舒緩開,正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心髒像不聽使喚地沸騰。
丁知樂的背影就在前方,她脖頸修長,頭發烏黑,白瓷般的娃娃臉,身上總有牛奶的甜香氣,楊文帆腦海裡飄着各種各樣的丁知樂,捧腹大笑的,落寞沮喪的,甚至是嚎啕大哭的。
楊文帆的腿和大腦被強行停止,這樣的他無法直面丁知樂,輕輕合上房門後,他站在最高層台階陷入沉思。
天氣太好,鳥鳴和陽光太赤裸裸,楊文帆始終無法安靜,他離開家,去超市乘涼,兩瓶冰水才将燥熱壓下。
可楊文帆永遠不會知道了,他的目光被樹下的女孩察覺,她一把推開男生,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啼哭不停,她的心像被穿了洞,風能吹散,水能腐蝕。